第115章
喻明琢却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 两条腿伸直了蹬在地上, 身子后仰，一副闹脾气的猫的样子，一点不留情面地拒绝着：“你又想带着我飞过去？”
那警惕的小表情看得宫辰有点想笑。
宫辰抿唇，强忍笑意：“……这样快一点。”
“我不要。”喻明琢迅速拒绝, 腿蹬得更直了, 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宫辰就会直接带着他飞上天似的。
在天上飞的感觉太刺激了, 上次体验完他就发了誓, 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他宁愿在冷风里多冻一会儿，也不想再坐一次那么刺激的“宫辰牌过山车”。
宫辰无声地笑了笑，指节蹭过喻明琢警惕的嘴角：“可是走过去的话太冷了。”
闻言，喻明琢迅速握住了宫辰的手, 五指穿过他的指间，牢牢地扣住他的手：“冷的话，你牵着我, 我就不冷了。”
他还是有点生宫辰的气的，语气硬邦邦的，但只要待在宫辰身边，他就会不自觉地靠得离宫辰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紧紧抓着对方，再也不分开。
宫辰抬起手，在喻明琢冰凉的指节上印下一吻：“那我们走吧。”
宫辰牵着喻明琢，就这么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路往前走去。
远离了城市，夜空中的星星也变得更加明亮。方才的厚云散去了，微弱的月光照亮了地面，以便他们更好地分辨前进的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旷野之中，没人说话，入耳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喻明琢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类、没有异兽、没有城市、没有禁区……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在他离开城市的那一刻，所有文明的痕迹就好像镜中花水中月那样消散了。
这个念头很新奇，以致于喻明琢都忽略了肆虐的冷风。
“上将，你有没有觉得，这样似乎也很好？”喻明琢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宫辰脚步不停，闻言转过头望着他，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我是说，这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喻明琢轻声道，“没人会赶你走，没人把你当成怪物，没人会指责你做得不够好……我们要是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大概也就不会遇到后面那些麻烦事儿了吧？”
一开始就是禁区的一员的话，他就不用面临出生的城市沦陷的灾难，宫辰也就不用被同为人类的同伴视为异类，最后残忍地逼迫他离开出生成长的地方。
他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但宫辰却轻而易举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事的话，我也就不会遇到你了。”宫辰牵着喻明琢的手又亲了亲，唇角荡开一丝温暖的笑意。
身为人类，糟糕的事情的确很多，但是能够遇见喻明琢，就足以弥补所有的坏事。
喻明琢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眨眨眼睛，似乎也觉得自己说了点蠢话，于是也笑了：“也是。”
两人间不冷不热的气氛终于软化了下来。喻明琢快走几步，追上宫辰的脚步，跟他肩并肩走在一起。
“以后不要随便丢下我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让我再找第二次了。”
“不会了，明琢，以后都不会了。”
说起来，宫辰有点好奇喻明琢是怎么精准无误地一路找过来的，这么想着，他就问了。
喻明琢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是唐柳德跟我说你从东面走了。”
“……唐柳德？他怎么会？”这个回答显然在宫辰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以唐柳德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喻明琢离开城市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干人事儿，有点后悔了吧。”喻明琢转头看向宫辰，“而且，就算他不说，我大概也能知道你往哪里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离你越近，我的心跳就越快。追过来的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偏离了路线，我的直觉告诉我走错了方向，所以我就换了个方向，一路找过来，结果发现找对了。”喻明琢认真地说。
宫辰的视线下移，落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喻明琢……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是因为……他的血吗？
宫辰几乎立刻就想起了几人被困地底的时候，他为了救喻明琢，不惜把自己的血喂给了他。
事后他跟傅远河也谈到过这个事，傅远河也不清楚喻明琢会不会受到他的影响，但现在看来，影响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喻明琢的身体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宫辰踌躇着，想把事情告诉喻明琢，却听喻明琢突然感叹一声：“这一定是爱的力量，上将，我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宫辰：“……”
怎么办，他有点想笑。但是这个时候笑出声的话，喻明琢一定会生气的。
“其实……”
“我对你有感应，你就对我没有感应吗？”喻明琢紧了紧握着宫辰的手，一脸认真。
宫辰：“……”
完了，他的小爱人又开始找事儿了。
宫辰权衡了一下利弊，昧着良心点头：“有。”
喻明琢眯起眼睛：“那你怎么没能第一时间来救我？”
宫辰：“……”
撒谎的报应竟然来得这么快，果然，人还是诚实点比较好。
喻明琢不依不饶地追问了宫辰半天，一开始宫辰还试图打太极蒙混过去，最后终于无路可退了，只好哭笑不得地说了实话。
“是因为我喝了你的血？”听完宫辰口中的“真相”，喻明琢呆滞了片刻，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哪怕是现在，他都能感觉到宫辰掌心里增生的疤痕。这些伤都是在地底下留下的，是宫辰救了他的证明。
“嗯，你应该也被感染了。禁区里拥有兽核的物种都是能相互吸引的，就像这次19号研究所的感染者突然暴动一样，我认为和那些沙鬼突然出现脱不开关系。”宫辰耐心地解释道，“就像我能听到波动声一样，他们大概也是听到了‘它’在呼唤他们的声音，从而暴动了。你没有直接接触那些藤蔓，而是通过我的血被感染的，所以程度应该相应的轻一点，你听不见波动声，但或许可以从心跳的节奏上来分辨周围是否有自己的同类。”
这个解释一点也不浪漫。
他一点也不想感应到别的“同类”，他希望自己只能感受到宫辰的存在。
喻明琢有点不满，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也被感染了，那就说明他现在是宫辰的同类了。
那宫辰就更没理由撇下他跑了。
“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都是感染者。”喻明琢的心情突然就明媚起来了，“唐柳德要赶你走的话，也得捎上一个我。因为我也有可能变成异人，在城里到处杀人放火。”
“人类城市容不下你也没关系，因为现在我也是要被放逐的感染者了。”喻明琢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
这明明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知道自己有可能变成异人之后，宫辰很多时间都是惴惴不安的。他担心的事有很多，怕自己会伤害到喻明琢，怕自己来不及进入禁区就异变。
可喻明琢却像是获得了心心念念的礼物那样开心。
是因为成为感染者之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宫辰身边了。和他一同被流放，和他共进退。
宫辰突然就觉得一阵难过。
这样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他到底是怎么舍得放弃他的？
“傻小子。”宫辰点了点喻明琢的眉心，凑过去蹭蹭他的脑袋。
喻明琢敏锐地察觉到了宫辰的心情，适时停下脚步，蹭到宫辰颈窝间：“你现在有后悔丢下我吗？”
“有一点。”
“只是有一点？”
“……不是一点，是很多，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都不告诉他，后悔在他难过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后悔在他千辛万苦找到自己之后还想把他再次丢下。
他很后悔。
喻明琢垂着眼睫，靠在宫辰肩上，阖眸许久，轻声道：“原谅你了。”
宫辰失笑，抬起头跟喻明琢鼻尖贴着鼻尖：“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了？”
喻明琢眯着眼哼哼：“就这一次，下次你要是再敢……”
“不敢了，以后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