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在货架上拿了瓶低糖咖啡，又顺手带了盒快餐饭团。
时间太晚，店里只有值夜班的兼职生，打着哈欠靠在收银台前发呆。
结账时，Lia扫了一眼放在角落的那台电视机。
电视上通常循环播放着黄金时段的新闻、或是合作广告，她很少留意。但这天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
画面正巧切换到那一帧，《Heartbreaker》的专辑封面居中，新闻标题一字一字跳了出来——
【权至龙涉嫌抄袭，美国原作者FloRida方面暂无回应，YG表示“内部了解中”】
翻找零钱的手一顿。
电视声音被调得很小，但主持人的播报声还是清晰地钻进了她耳朵：
“......目前已有超过三万人联署，请愿其暂停演艺活动，并对争议内容给出正式说明。”
“据悉，本次争议源自美国歌手FloRida于2009年初发行的单曲《RightRound》，该曲曾在Billboard榜单上蝉联多周冠军……《Heartbreaker》的副歌旋律在音阶走向和节奏型上与《RightRound》高度相似，引发公众对其原创性的质疑......”
几乎同时，一道白光劈裂夜空。
紧接着，“轰隆——”
雷声在头顶炸响，震得玻璃窗嗡嗡发颤。
没有任何预兆，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下，铺天盖地地落在屋檐、地面、玻璃窗上，顷刻间吞没整条街道。
兼职生看了一眼窗外，见她还呆呆盯着电视，忍不住起了话头。
“真是想不到吧，居然抄袭了。”他一边扫着咖啡上的条码，一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就跟这天气一样，说变就变。”
雨声噼啪砸在玻璃上，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了说话声。
他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丝难以分辨的兴奋感，仿佛亲眼见证了这一桩抄袭案，好不容易能和人讨论一番，连夜班的困倦都因此退散了。
Lia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兼职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多了些，“呃”了一声，象是想缓解尴尬。
话就这样落在空气里，他低头，将东西装进袋子里。
“新闻也有可能是假的。”
便利店的玻璃门“叮”地一声响起，与此同时，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声音。
风随人影涌进来。
来人站在门边，身上的外套湿了一大片，雨水顺着衣摆往下滴。
他抬手撩开额前的湿发，水珠顺着指尖飞落，视线扫过店内，最后落在收银台前的两人身上。
兼职生愣了一下，有些摸不准气氛，干笑了一声：“也对哈，现在新闻老是乱说一通。”
话音刚落，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欸——”
语气陡然拔高一截，带着几分惊喜。
“你是......那个......你不就是——”
是俞承浩！！！
他无声地在心里喊出来，接着下意识站直了几分，脸上的困意一扫而光。
他当然认得这个脸。
有那么一阵，他每天晚上准时守着电视台追更《善德女王》。
更何况，明星多少和普通人气场不同，哪怕被雨淋透，也有十足的存在感。
他偷偷朝门口瞥了一眼，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说得太离谱，一边将装好的袋子推向Lia。
Lia终于回过神来，顺着兼职生的视线看去。
俞承浩没有走近，只站在门边，礼貌地冲兼职生点了点头，又对她笑笑。
他看起来并不惊讶，大概早就认出了她。
水珠滴滴答答顺着头发与指尖落下，在脚边汇成一小滩水迹。
Lia下意识张了张嘴。
“好久不见。”
......
雨一时不停。
便利店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三人各有所思。
俞承浩似乎不欲将身上的水汽带进店里，只站在门口那一小块地上，没再挪动半步。
兼职生犹豫了片刻，咽了咽口水，还是对二人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就先在店里等等吧。”
说着指了指店内的用餐区，“不用担心弄湿地板，反正我交班之前也得再拖一次。”
Lia轻声道谢，率先走了过去，俞承浩点点头，安静地跟上。
兼职生看着二人走到货架后方坐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收银台，余光却一直忍不住往那边瞟。
——那个女生看着也有点眼熟，他们认识？刚刚还说“好久不见”来着。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子里炸开，他甚至有点忘了自己还在上夜班，短短几分钟，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Lia已经走到了靠窗的桌椅旁，从包里翻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俞承浩接过，指尖冰凉。外套早已湿透，他索性脱下叠好，搭在椅背上。
便利店的冷气嗡嗡作响，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下，一时无话。
半晌，还是他先开口。
“新闻里说的事，怎么样了？”
Lia一怔。
手里还攥着刚买的咖啡，指节微微发白。
“我......没太留意。”她低声道，视线落在他方才擦过水渍的小小纸团上，“最近也没怎么上网。”
自从那天在天台不欢而散，她便刻意避开了公司相关的消息。
高三的生活太过充实——充实到如果不是今晚在这里看到新闻，等到这桩风波平定，她都未必知晓。
“公司会想办法解决的。”她扯了个笑，语气生硬地转开话题，“你呢，不继续上学了吗？”
俞承浩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定定地看着她。
Lia摆弄着手里的咖啡，视线在手边游移。
良久，他才慢吞吞地答了一句：“......嗯。”
行程已经排到了一年以后，这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可犹豫的。
Lia点点头。
“那现在在拍新剧？”
她又问。
象是要填满面前的空缺，一刻不停地找着新的话题。
不相干的话题。
“嗯，在拍校园剧。”
俞承浩收回视线，顺着她的问一一回答，“你给我的那个电影剧本，也在接洽。”
Lia略感意外。
“是个好剧本，只是资方暂时没有头绪，所以还要再等等。”他解释。
“资方？”
“嗯，题材冷门，拍出来不一定赚钱。”
......
一问一答之间，话题很快聊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雨势渐小，玻璃上的雨珠沿着斜面滑下，逐渐汇成一条条细细的水痕。
说者和听者的心思都不在所谈之事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块粘稠的胶质。
Lia低头摆弄着咖啡罐，反复转着瓶盖，转开，又拧紧，如此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俞承浩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晰。
“......那天，对不起。”
Lia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嗯？”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几周不见，他的头发又长了一些，两侧剃得短，发顶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乖顺地贴在额前。
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一点水汽，黑色的眼睛像一潭深水，没有波动，却又藏着一切。
只一秒，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道歉。
为他在生日那天的小心思。
也为因为那点心思，可能间接破坏了她与那人的关系。
——也是坦白。
坦白他想见她这件事。
坦白他喜欢她。
Lia没有说话。
他就这样，将他那一点隐秘的私心，原原本本地摆在她面前。
他当然知道，这是最坏的时间点。
但这也是最好的时间点。
Lia忽然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明明他们许久未见，却并未生疏；
明明他们也才认识不久，却仿佛早已熟知彼此。
便利店的冷气仍缓缓运转，窗外雨声停歇，只剩屋檐偶尔滴落的水珠，“滴答——”落在路面上。
“雨停了。”
他望了眼窗外，率先打破沉默。
“我送你回去吧。”
Lia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门外是雨水冲刷后的一方天地，街道湿漉漉的，夜风吹来雨后的凉意。
“没关系。”
她忽然低声说。
俞承浩一怔，跟上她的步子顿住。
“还有......谢谢。”她回头看他。
见他似乎不解，她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谢谢。”
分明装傻也可以。
俞承浩眉眼微弯。
他象是在玩笑，也象是认真同她确认：“......下一次，还会见面吧？”
Lia也笑了。
“嗯，”她说，“还会见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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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可能不一定有加更，不用特意等我[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