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这脑子里都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老婆子接手了全都扔出去。”
  她嘟嘟囔囔不满意,在四人之中选到这姑娘也是点子背到家了,又难啃又破败。
  白千羽强忍着剧痛,慢慢蹲下身,几个副本走过来有了那么多道具,她最爱的还是自己的三棱锥。
  杀人利落,挖土也利索。
  裸露的月亮河床土质松软,白千羽没两分钟就挖出了一个小坑,正好能够放下手里的坛子。
  她把坛子安放进去,无视耳边的唠叨,随手取了块石头开始刻碑,想起仙灯愿刻神位的事,白千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只是因为剧痛而显得十分怪诞。
  上次刻碑是给自己,这次刻碑是送别人,她好像总在做这样的事。
  “老姑娘啊,你这样破罐子破摔可没用,你真以为随便把骨灰埋了就能通关?而且就算你通关了,那也是给我做嫁衣裳,别费那个劲了。”
  【倒计时:10:02:10】
  老太太还在絮絮叨叨,白千羽已经刻好一块石碑,石头碎末簌簌从她指间落下,像无数颗曾经投身上五京的微尘,无人记得,很快便随风散去。
  白千羽将石碑插在小小的土包前,放大游戏面板,手指轻点上面的填字框。白皙修长的手指跳动在幽蓝色的面板上,跳跃着敲下一行字。
  埋骨之处:黑死城,月亮乡。
  叮的一声,倒计时停止跳动,数字落在09:09:09再无变化。
  【恭喜玩家白千羽!答案正确!通关成功!!!】
  系统提示音一秒没耽搁就响起来了,不知为何竟然带着几分急切似的。
  白千羽对着土包拜了拜。
  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56章 金罂葬(完)事情很有趣啊。
  月亮河的亡魂重归月亮乡,他们是彼此的亲友、乡亲、爱人和能够倚靠的支撑。
  白千羽站起来摁了摁腰,配上积分入账的声音,体内老太婆吱哇乱叫都顺耳了。
  系统开始倒计时读秒。
  巴别塔的竖瞳开开合合,常庆的狐狸耳朵兴奋地抖动,常乐耳后的金钱印记不断臌胀着。
  老太婆在她脑子里急得火上房:“完咯完咯,这回丢人了丢人了。小姑娘太难啃,这这这……”
  骨刺在皮肉里一鼓一鼓的钝痛,却始终无法穿透防护长成非人的姿态。
  本来《金罂葬》的任务奖励是骨骼强化,换成《归葬》之后,奖励就又加了一个血肉净化。
  白千羽拿到通关奖励之后先把血肉净化用了,骨骼强化等她解决体内这只外来客再说。
  几颗火流星带着长长的尾羽划过天际,月亮乡开始崩塌,系统冰冷的声音响在众人头顶:【脱离倒计时13秒,检测到当前空间正在崩塌,是否提前脱离?】
  三个非人一律选择是,系统接收后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在火流星耀眼的光芒下,投映在地上的影子有点扭曲,已经看不出人形。
  “再会啊,美人。”是自称姓胡的非人。
  巴别塔身上的竖瞳非人第一个消失,看他恢复正常的背影还有点眼熟,讨封不成被白千羽怼了一道的金钱非人咧嘴笑了笑,其中冰冷意味十足。
  倒计时还有十秒。
  白千羽选择晚点走,她放松了对身体的掌控,任由骨刺慢慢戳穿身体,躯壳被非人流水似的力量填满。
  老太太眼见三个后辈都走了,不由得急躁起来,下手越发狠辣,这小丫头的退缩在她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白千羽低着头,看着水影中的自己,骨刺穿透身体后又消失,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近得能够看清水下流动的波纹。
  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嗓音,老而尖锐,兴奋得像要随机咬人脖子:“■■,■■■”
  这回她听清了。
  “关西,白诡千。”
  同一时刻,系统读秒结束,副本空间开始崩塌爆炸。白千羽身上爆发出比火流星更璀璨的光芒。
  不知何时,水影已然脱离地面,爬上她的脚踝小腿,淹没她佝偻的脊背,将人死死按在黑沉阴水之中。
  盏盏油灯在身上关窍亮起,白千羽头顶倒悬火,肩担敬神烟,诡火灿烂如泼光,照亮天地和她自己。
  角落里蜷缩的戏服、沟壑中仰躺的嫁衣、缩在胃褶里的钥匙,和蜷缩着的小猫,都在这诡火之中纤毫毕现。
  白千羽看见了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一只刺猬。
  刺猬已经垂垂老矣,黑豆似的小眼里却仍有精亮的光,它人立在白千羽的神位之下,前爪正在巴拉空气,不断发出黏腻贪婪的龇牙声。
  火光流淌向神位,白千羽在这光辉中逐渐站直了身体,她双眼开始流血,鼻腔喷出不规则的血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闭目享受着。
  空间在崩塌,根号四吓得在她身体里大叫,自己的骨骼被打碎被碾压,那种身体的痛苦和环境的碎裂组成了最美妙的交响乐,浓墨似的发丝在空中狂舞,被命运染上猩红。
  白千羽兴奋到浑身战栗,幽蓝色的眼睛中有火星在震荡不止,仿佛宇宙在她眼中起落。
  下副本最爽的就是这种时候,恐惧,未知,危险,融汇成坚固的牢笼,然后被她打破。
  她掌控自己的身体,掌控力量,掌控命运,掌控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东西。她掌控一切,毁灭一切,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一切。
  事情很有趣啊。
  诡火炼魂,那种痛苦从灵魂最深处而起,难以用言语形容,白千羽被逼得几乎喘不过气,眼看着马上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憋死的诡侯。
  但相比较主人本身,诡火对没有主人印记的外来者更加凶残。
  “你你你玩什么命啊?不至于的,快停下!我们只是暂时借住一下,你这孩子……”
  “啊啊啊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你自己就不怕死?这火快把你的魂儿都烧干净了!”
  白千羽不说话,就看着对面的白骨哀发呆,不知道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时间似乎不存在了,本来月亮乡的时间就不存在,血月的光芒笼罩着白千羽,地上的影子一会是人一会是刺猬,刺猬上蹿下跳,人影静默无声。
  “至少我自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良久,白千羽伸手探入头顶的火焰,从里面掏出一团“黑炭”,小小的蜷缩在她掌心,身体不停抽搐着,黑炭本质是灵体,谩骂声就从白千羽心底响起。
  将它往口袋里一塞,白千羽咳着血道:“你来抢我的身体你还有理了?”
  *
  白千羽从副本里出来,被天边一模一样的血月照得微愣,还以为自己仍然陷在黑死城,仿佛反抗只是一场梦。一场,被逼婚伤害之后濒死前的大梦。
  直到她看清自己所处的方位,那些没用的伤春悲秋立刻就滚远了。
  她怎么会在这?
  放眼望去,血月之下尸体叠着尸体,死人压着死人,她就站在死人堆中间,被尸臭和淡淡的吊诡笼罩。
  她应该在黑死城啊,黑死城坐落在天空群岛,有自己单独的岛屿,环境十分优越。她应该在黑死城,而不是乱葬岗。
  悬空车的底灯在整个乱葬岗扫视逡巡,白千羽被灯光闪到下意识挡住眼睛,悬空车却像是找到了目标,迅速开过来降临在她面前。
  她眯着眼打量车上下来的人,对方背着光,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连影子的边缘都是冷冽而锋利的,却在触及到她目光的瞬间下意识收敛了气势。
  乱葬岗气息有点驳杂,但不妨碍熟悉的人辨认彼此。
  白千羽就笑起来:“哥哥,你怎么总是能在门口等我?”
  “因为进不去,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
  白以执身上有不太明显的血腥味,像是刚刚跟人交过手,低沉暗哑的嗓音中藏着微不可查的倦怠。
  “你怎么直到我在这?”连白千羽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在这,“我应该在黑死城啊。”
  “……早就没有黑死城了。”
  “什么?”白千羽仰头就对上他猩红一片的眼睛,后半截话被她吞回嗓子里,她突然想起十手度母说的出现在白骨哀上的没有信物的第五个玩家,会是白以执么?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黑死城在诡异复苏后不久就消失了。”白以执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妹妹毛茸茸的发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给她听。
  在白以执眼里,前天白千羽从家中离开之后去过慈毋教的礼拜岛,然后是乱葬岗,从乱葬岗捡了个小姑娘送进医院,为此还动用了王储兰因的势力。
  “这种小事为什么不找哥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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