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要如何说喜欢？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他们的关系早已破裂，眼前看似幸福的场景不过是一副虚假幻象，崔明曜早已对他没了兴趣。
姜正则缓缓垂下眼睫，声若蚊吶地说：“嗯，我知道了。”
他收拾好心情，换上了一贯的低垂眉眼的模样，从崔明曜身上下来。
崔明曜静静凝视着他，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是，他不值得他爱，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被原谅。
时间不对，若是他能早点穿过来，赶在原主变心之前，大可以阻止抹布事件的发生。
算了，现在想这些都是枉然。
姜正则已经老老实实站回到原来的地方，低着头，双手纠结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你回去吧。”崔明曜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望着窗外说，“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
才不是。
睡了那么久，他精神得很。
只是和他共处一室有些尴尬，作为一个病人，他又不好回避，只能让姜正则出去了。
“这些天没有事情的话，不要主动来找我。”崔明曜说，“好好完成电影，尽快还钱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请回吧。”
已经下了逐客令了，姜正则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
他垂下眼眸，对着他鞠了一躬，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缓步离开了。
门扉开合，房间只剩下崔明曜一人，归于寂静。
他呆滞了片刻，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恍惚中仍能感受到留在唇上的湿热触感。
空气中的荔枝味逐渐淡去，他的痛感终于回归原位，右臂上的疼痛如丝丝缕缕的雨滴，哗啦啦地冲向他的神经。
离开的妻子，受伤的膀子，空荡的房子，滴血的心子……
崔明曜倒在病床上，抬头望天，明亮的天花板白花花的一片，投射在视网膜上的成像分外刺眼。
唉，他是怎么了……
——
崔明曜需要在医院里静养半个月，在这期间，公司上下都由其他人打理，助理安东根会将重要的文件拿来让他签字。
他久违的过了一阵清闲的时光。
《双面人生》开机前的发布会如期而至，那也是姜正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
崔明曜坐在屏幕外，紧张地看着直播，直播上的评论接连不断的划过，圈圈圆圆的字符看着他头昏脑胀。
“007，这些评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给我翻译一下。”崔明曜紧盯着姜正则的脸，台下八卦记者的闪光灯哗啦啦的响起，姜正则显然是没有习惯这种场合，不住地往一旁的导演身后躲去。
“好的。”007说，“这就为你翻译。”
说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卡顿一瞬，像是网络状况不佳一般，五秒之后才恢复正常。
画面连接的那一瞬，那些跳动的评论变成了中文。
【姜正则是谁？谁捧的？凭什么站在c位？】
【看到镜头就知道躲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出演金洛珠，什么来头敢跟我们欧巴抢角色？】
【除了有一张好脸以外还有什么？整的吧，现在的整容医生技术又进步了？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
【我真受不了了，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这姜正则……完全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嘛，什么背景一上来就是电影男主？竟然让郑浩宇给他做配？还有没有天理了！】
【西巴小白脸一个，他看起来不像是演员，看起来应该是特殊场所的小男孩hhhh，这张脸一定有很多客人喜欢的。】
【请问姜正则先生之前在哪里工作呢，若是早点认识，哥们也去照顾照顾你生意。】
【hhhhhh……】
……
嘲笑的、恶意的、哄笑的言论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成群结队地爬满了半个屏幕，他看到姜正则局促不安的模样，看到他无论怎样躲避，那些闪光灯和镜头总是会追逐而上，发出剧烈的咔嚓声……
其余人自动避开他，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丢脸。
有种贵族学院里出现了个农村来的孩子，所有少爷小姐都把他当笑话看的既视感。
一场充斥着霸凌的新闻发布会，言语霸凌网络暴力职场霸凌和镜头霸凌。
崔明曜陡然捏紧了床单，视线所及之处一片寒霜。
站在病床边的安东根注意到他的情绪，默默将空调调高了几度。
崔明曜的心情很差，视线停留在滚动的评论上，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从安东根的角度看过去，那双浅棕色的眼瞳里笼罩着一片吹不散的浓雾，仔细瞧去，仿佛看到了竹林深处点燃的火堆。
从前遇到再棘手的竞争对手都不会露出这种神情，一个新闻发布会的直播竟让老板面色如此难看。
“理事。”安东根弯腰，很有眼力见地询问，“需要我关掉直播吗？”
“……”
崔明曜面色阴沉，不置可否。安东根视线一片，他的左手已经将洁白的被子生生抓出一个洞。
安东根眉心跳动，直觉即将爆发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他脚底抹油，想先溜为敬。
谁知脚步刚往身后挪动半分，崔明曜出声了。
“找人调查一下，发这些评论的人。”崔明曜沉声，“今天之内我要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还有过往经历。”
安东根愣了，当下正值新剧开机的重要关头，理事怎么安排他做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若是放在以前，他定然会当做没看见，不会如此斤斤计较。
毕竟E.T这十几年挨过的骂比海滩上的沙子都多，要是一个个找，不知找到猴年马月去……
安东根咽了咽口水，这些言论要真是骂崔明曜的话，他定然不会在意，可居然骂的是姜正则……
这样一想，好像又说得过去了。
安东根站着的身子对着他，郑重的弯腰，铿锵有力地答道：“是，我立刻就派人调查。”
崔明曜面色稍霁，扬起左手示意他出去。
安东根心领神会，收了收凌乱的病房，又将床边垃圾桶的垃圾袋子打包提起，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门。
另一头，崔明曜皱着眉头继续看新闻发布会的直播。
都是主持人和观众提问，这一部戏的拍摄计划，拍摄周期和预计上线时间，演员该如何呈现角色等等，都是些常规问题。
《双面人生》的故事背景是都市校园，主要分为两大阵营。一是以主角金洛洙为首的正义方，比如他死去的好友林炫，由Summer成员之一的具允载饰演，口是心非的心软弟弟，由小童星安果饰演，还有以反派白基书为首的霸凌团伙，郑浩宇饰演白基书，其余演员并未在此发布会出现。
总之，反派里最重要的角色就是白基书，其他人戏份不多。
好事的记者还故意提问郑浩宇，是什么契机促使您接下这个角色？头一次演反派的感觉如何？以后还会尝试更多脸谱化的反派角色吗？
……
每问一个挑战的问题，气氛就被网上烘托一分，这俨然变成了娱乐作者为吸引眼球的大型采访会。
好在大多演员和导演都是老狐狸，言语之中推杯换盏，虚以委蛇，转移话题，先发制人，还真不留下一点可供人放大的余地。
只有姜正则，头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过于紧张不善言辞，犯了许多新人会犯的错误，惹得观众和记者哄笑连连。
崔明曜看不下去，关掉了直播。
（二更）
过了几日，姜正则进了组。
由于是封闭式拍摄，剧组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进组之后要收手机，工作时间不能与外界联系，不能离开片场，晚上休息时也不能向外透露与白天工作相关的信息。
这倒是令姜正则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第一个镜头先拍金洛洙的家庭，父母吵架，弟弟叛逆，白天在学校遭受冷眼，受排挤，晚上回到家要面对不和谐的家庭。
这是个长镜头，姜正则一句话没有，仅凭眼神和动作就表现出金洛洙压抑低落的情绪。
崔明曜此时刚刚出院，右臂上的伤还未完全好透，先回到公司处理了两天工作，一边上班一边看保镖群发来的路透。
没错，他把保镖ABC塞进剧组了。
表面上是收拾道具，充当群演的小龙套，其实是崔明曜的眼线。
在工作之余还是换回他们的老本行，偷拍，只不过是用专业摄像机偷拍，到了晚上再把白天偷拍的照片一股脑地发到跟踪群里。
崔明曜工作累了就看看姜正则的剧照，奇异的是，当他看完这些照片之后，好像心情也得到了放松。
不愧是主角，姜正则的脸就是有能让人有安静下去的魔力。
不过不能操之过急，他要等到伤完全好透了再进组，否则吊着个石膏招人笑，也会破坏狂攻在别人眼里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