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贺俊,正则他想要跳海自杀,被我发现救了回来,现在晕过去了。”崔明曜三言两语地简单陈述了事件的过程,“我打了119,但是救护车迟迟不来,我想也许是堵住了。”
朴贺俊站在医院的12楼往外望,中心街道的主车道堵得水泄不通,导航页面的那段路也标红了。
“明曜,你先不要担心,探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如果还有气的话就是活着的。”他顿了顿,发觉自己说了句废话,又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也不好。记者发现了姜令媛就在我们医院,所以一直堵在门口,我刚刚已经通知了医务人员悄悄进行转院,新地址我发给你,我们在那里汇合吧。”
崔明曜点头,看了眼沉睡的姜正则,铿锵有力地答道:“收到!”
朴贺俊:“……?”
安东根:“……”
——
凌晨5:30,第一缕日光穿刺而过,扎破了黑云密布的夜空,带来了暖阳晨曦和光明。
姜正则双眸紧闭,脸上苍白无血色,单薄的唇上起了些干壳,脸上的痣也变得模糊暗淡。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在交织,就像站在雾中,他看不见每个人的脸,而那些被记忆隐藏住的尖酸刻薄的话,却一句句的浮现。
“姜正则,反正你是劣质omega,又不会怀孕,担心什么呢?”欺凌他的同学恶劣地笑着,不轻不重地拍打他的脸,那些恶心的东西尽数涂抹在他的嘴唇上。
“别说是在脸上,就算是在里面,也不会怀孕吧哈哈哈哈……”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简直天生就是为alpha准备的身体,你也别那么用功读书了,凭你这张脸,就算不工作,以后也能过的很好吧……”
……
姜正则捂住耳朵,转头狂奔,闯进一片雾气之中,又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正则,我就知道你迟早是我的。”未开灯的房间里,韩在勋悄然拉开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你的身体就像个艺术品,真是太美了。”韩在勋阴恻恻地笑着,对着他熟睡的脸举起了手机,“真想把你锁在这里哪也不能去……”
“嗯……真是美不胜收啊。”韩在勋的鼻腔里溢出一声粗重的喘息,“这副模样,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就太可惜了……”
韩在勋嘴角咧出一个可怖的笑,闪光灯接连不断,咔咔咔的声音响起,他完全不担心熟睡的人会醒过来,一边拍照,一边沉溺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毫无防备的样子,真是可怜呐。”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韩在勋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势在必得地轻语,“我一定要你心甘情愿的把身体交给我。”
“然后,怀上我的孩子。”
姜正则瞳孔紧缩,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发生过的画面,这是他睡在他家的晚上被拍下照片的时候。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棍子粗暴的翻搅,他的胃痉挛的厉害,忍不住干呕起来。
恶心,太恶心了……
可是胃里没有东西,只能吐出一些粘稠的胆汁。
他跪在地上,细白的手指紧紧蜷着,用力到骨节泛白,就像他的命运一样,什么东西也抓不住。
消瘦的身材单薄如纸,额间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液,顺着鼻梁流过鼻尖落在地上。
尖锐的痛楚令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为什么他还活着?
这么烂透了的人生,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嗯,对……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不醒。”
姜正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梦是一片毫无杂质的白。
疲惫感如影随形,他想起身,却发现连手指的抬动都是如此沉重。
恍惚之中,他听见一个声音。
“我怎么能不着急?你说他恨我也好,骂我也罢,但是不能一直这样沉睡啊,这难道是要变成植物人啊!”
姜正则眨了眨眼,视线内模糊的成像逐渐聚焦,太阳穴处传来一阵钝痛,他缓缓向右偏头,看见掩面哭泣的崔明曜,和在旁边默默递纸的安东根。
“我就这一个老婆,没有他我该怎么活啊……”
崔明曜头发散乱,还穿着昨天晚上见到的那身,沾了水的衬衫风干之后留下一道道污渍,像是粘在枯木上的壳,狼狈不已。
“理事,不要伤心了,他只是身子弱晕了过去而已。”安东根一手捧着纸,一手顺着他的背,哄小孩般的安慰道,“输了营养液后就会好起来了。”
崔明曜喉头滑了滑,梗着声音不吭气,他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容易流泪,一遇到和姜正则有关的事情就忍不住,也许是被狂攻系统限制了太久,他需要找到一个情感的发泄口。
“……理事。”
比起昏迷不醒的姜正则,安东根此刻更担心崔明曜,怎么突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向来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崔明曜,怎么突然变成柔弱小娇妻了?从前是行事举动清冷自持,冷漠到不近人的商业家,怎么去一趟海边就变成哭哭唧唧的小哭包了……
这海边是有什么放射性物质吗?
安东根担忧地望着他的脸,而后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床上的人,这一看,就与姜正则的眼睛对视。
“啊,姜正则你醒了!”
听闻此话,崔明曜条件反射的扔下手中的纸巾,三步并做两步的飞扑到病床前,一把抱住了他。
“正则啊啊啊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担心死我了终于醒了啊啊啊啊……”
姜正则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清晰,突然身上传来如蟒蛇缠绕般的窒息感,崔明曜将他抱得很紧,紧到他的骨头几乎都要散架。
他虚弱的咳了咳,企图用手臂推开他。
“我错了,正则,老婆……”崔明曜不解风情的越搂越紧,嘴里的道歉之词如机关枪扫射,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一天一夜,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啊吓死了我以为你不在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唔啊啊……”
姜正则蹙着眉,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目光滞重地移动,落到右手手背上的针管。
那细长的针管正插进接近透明的手背,刺破青色的血管朝里输送着液体,他的右手早已冰凉的失去知觉。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想起了三个月前被送进医院时的孤独场景。
于是他颤着手抓住了右手手背上的针管,逆着针管输液的方向,用力一拔!
皮肉撕开一道长长的血痕,透明的液体和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沾在了崔明曜的衣服上。
“哦莫!姜正则,你在做什么!”安东根率先发现了他的极端行为,立刻大呼一声,“怎怎么能拔针管呢!”
崔明曜心跳一紧,立刻松开了他,去查看他的状况。
姜正则木然地倒在床上,右手垂落,针孔处血流不止,粘稠的血液顺着突出的指骨向下滴,寂静无声的落在洁白瓷砖上。
“正则,你……你在做什么?”崔明曜惊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瞪大双眼,姜正则昏迷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眼睑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出去。”姜正则动了动唇,喉咙中溢出两个如干枯树枝折断的字音。
崔明曜的心脏似是被人猛烈捶打一拳,酸涩的苦痛蔓延开来,向上翻涌,直逼他的眼底,他又没出息的想流泪了。
“正则……”崔明曜缓缓蹲了下去,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他流血的右手,指尖摸到温热的血液,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顺着相交的液体连通在他的身体,他感受到了姜正则的痛苦。
“让我死吧……崔明曜。”姜正则已经闭上眼,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别救我了……”
他的人生已经毁掉了。
父母,爱人,朋友,清白……甚至于他唯一的妹妹,都被摧毁了。
那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空荡荡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他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二更)
“不……我不会放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崔明曜失魂落魄地捧起他的手,抓住带着凉意的手指贴向自己的脸,湿热黏腻的血液沾上他的侧脸,混着眼泪,簌簌而下。
“正则,对不起…… 我,我……”崔明曜吸了吸鼻子,说,“我已经把那条新闻和所有传播谣言的消息封锁了,正在追查照片的来源,相信、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正则,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姜正则没有反应。
“正则,媛媛找到了。”崔明曜又说。
姜正则顿了一下,反应了好几秒,猛然睁开眼睛。
“她没事,她没事。”崔明曜握紧了他的手,想凑近他,可是站起来太高,蹲下来又显得有点矮,他干脆跪的下去,一路膝行来到他病床边,“没有跑远,只是躲起来了,找到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有点虚弱,身体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