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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商 第200节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那丫头才自己上阵。
  女官笑道:“郡主慧眼如炬,运筹帷幄,奴婢自然猜不透郡主的心思。”
  顿了顿又说:“既这么说,她还算用心,只不知好端端的,原本怎会损毁?”
  不是江明月自己干的,那就是别人,到底是什么人胆子这样大,竟然损坏郡主的东西!
  武阳郡主也这么想。
  是不是苦肉计,她并不在乎,只要明月办事得力即可。
  但她绝不允许有人捣乱,哪怕是意外也不行。
  稍后明月喝了药,又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后过来谢恩。
  武阳郡主并不在意,撑着雪腮看了她一会儿,忽道:“私人恩怨?”
  明月将头埋得更低,做出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一咬牙,“郡主洞若观火,再瞒不过您的,不过说到底,还是民女不小心。民女在杭州经商,托郡主的鸿福,一切都还顺利,奈何同行是冤家,却惹了旁人眼红,他们见明争不过,竟暗下毒手,放火烧了民女的织坊和仓库……”
  听到纵火,就连见惯风浪的武阳郡主也不禁有一丝惊愕。
  难不成真是天高皇帝远,地方上的商贾竟这般大胆!
  “……别的倒罢了,奈何民女准备献给郡主的几本册子也各自损毁,民女虽拼死进去抢,到底不能示人。因都是几个月来民女一点一滴悉心整理的,有些细节也记不大清楚,只得四处走访,因此进展缓慢……还望郡主恕罪!”明月一口气说完,重新行了大礼,“如此腌臜事,本不敢污了郡主清耳。但郡主为君,郡主有问,民女不得不答,是打是罚,悉听郡主尊便。”
  明月这一跪,情真意切。
  成败在此一举。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腰背都开始酸软时,才听到武阳郡主平静道:“起来吧。”
  “多谢郡主!”明月悄悄松了口气,狂喜涌上心头。
  她分明从武阳郡主的语气中听到一丝赞赏。
  果然,明月起身后,武阳郡主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很懂事。”
  她没有推脱责任,因为下头的人办事不利就是无用,任何理由都不行。
  她也没有怨天尤人,没有着急告状,而是选择悄悄弥补,这就很好。
  武阳郡主喜欢懂事的人。
  这个商女虽为乡野出身,但颇聪慧,很合她的心意。
  到底是自家亲戚引荐的,果然比外头野路子来的更贴心。
  武阳郡主换了个金丝软枕靠着,“纵火案非同小可,可朝中似乎并不见上报。”
  结果清楚了,现在,该找缘由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江明月为自己办事,那些人却对她下手,岂不就是对自己不敬?而且手段如此恶劣,地方官到底干什么吃的?着实可恶。
  明月迟疑了下,“民女也报了案,可知府大人诸事繁忙,实在见不到,而下面的人都说是证据不足。至于为何不上报,民女不懂,想必诸位大人也有难处。”
  武阳郡主冷笑一声,“难处,他能有什么难处?左不过是为了头顶上的乌纱罢了。”
  单纯的失火和蓄意纵火差太多了,前者是天灾,后者却是人祸,也间接说明了地方官处置不当,导致辖下教化不严,百姓生出恶念。
  明月才心头一喜,却听武阳郡主忽问道:“我记得杭州知府叫黄文本,他可知你为我办差?”
  明月一凛,隐约从里面听到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论理儿,她与武阳郡主的关系并未过明路,黄文本应该不知道,那么就不算欺君。
  可这显然不是明月想要的结果。
  但如果如实回禀,说黄文本知道,那么就证明明月在外并不像在武阳郡主面前表现得这样本分低调……
  电光火石间,明月已想好说辞,“不敢欺瞒郡主,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从未对外大肆宣扬,但民女年年来京,知府大人亦是一方大员,听说在京中颇有人脉,况且当年霞染横空出世也全仰赖郡主,这些都是瞒不住的……”
  言外之意,我没刻意宣扬,但黄文本精明有人脉,自然能查到。
  说完好久,明月还能感受t到武阳郡主落在身上的目光,平静的威压下透着探究。
  但明月问心无愧。
  她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她从未明确地对黄文本说过自己的来路,都是他猜的!
  这就够了。
  武阳郡主也能猜到一点,明月这番话未必没有水分,但她办事还算周全、忠心,武阳郡主就愿意纵容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瑕疵。
  “这么说来,黄文本明知你是我的人还敢欺上瞒下。”武阳郡主的语气没有太多变化,但聋子也能听出平静之下酝酿的不悦。
  武阳郡主记得几年前黄文本就曾被言官弹劾过,说他以知府之身贸然插手转运司衙门的事,如今竟然还不长记性。
  第156章
  几日后,武阳郡主入宫赴宴,特意迟了一会儿。
  皇后亲昵地招手唤她过去,笑道:“你这猴儿素日最爱热闹,今儿怎么姗姗来迟?必要罚一杯酒。”
  武阳郡主笑着吃了,搂着她的胳膊撒娇,“皇后娘娘,当真不是我有意来迟,是……罢了,不说这个,只是我小心太过。”
  官家却被勾起兴致,追问道:“怎会小心太过,说来听听。”
  武阳郡主捂着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举止间流露出娇憨,“这几日我忙着采买年货,昨儿竟听几个南边来的茶商说杭州一地被人蓄意纵火,烧得可惨了,我听后啊,竟吓得睡不着,连夜叫人四处看……”
  官家闻言,指着她哈哈笑道:“你啊,又叫人哄了,朝中并没有这样的事。”
  蓄意纵火乃大罪,尤其又逢年节,牵扯还那样广,如果真的发生了,必须上报,可他却没有接到折子。
  可笑着笑着,官家渐渐就笑不出来了。
  因自小养在宫中,武阳郡主待他们直比亲生父母都亲厚,性子又活泼,每每从宫外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要巴巴儿来说。
  许多时候,坊间流言反比官员上奏的更及时、更准确,所以武阳郡主虽不参与朝堂中事,但皇帝和皇后却非常重视她的话。
  三岁孩童尚知不能随便玩火,更何况是久经世故的商人?
  或许真有此事亦未可知。
  见皇帝久久不语,神色也慢慢严肃起来,武阳郡主慌忙请罪,“都是我的错过,自己盲听盲信就算了,还到官家跟前说……”
  皇后就叫她起来,又对官家道:“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素日只在家中玩耍,哪里知道朝廷内外的厉害。”
  官家面容和缓对,对武阳郡主道:“好孩子,我不是冲你。”
  朝廷内外官员无数,乍一看,个个都是国家栋梁,可细看时,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几千年来屡见不鲜,瞒报又算得了什么呢?
  武阳郡主立刻俏皮起身,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说出来之后才觉得年底下说这样的事不吉利,又叫您心中不快,已是我的大罪过。”
  官家最喜欢她的坦率大方,眼中慈爱更甚,“好孩子,你是知道我们不好到外面去,所以每每搜罗了民间趣事同我们解闷儿,这是亲近的缘故,何罪之有?”
  到底在心里留了影儿。
  晚间官家同皇后安歇,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皇后深知他的心思,便说:“猜测无用,依我看,也不必问那几个商人,不如派几个可靠的钦差,不要惊动地方官,悄悄去查。”
  如果真的有大型纵火案,民间百姓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官家深以为然,次日果然悄悄点了几个与两浙路毫无瓜葛的年轻官员,叫他们凭一腔热血查去。
  却说那几个年轻人初入官场,正愁没有机会大展拳脚,如今得了密令,当真如久旱甘霖,感激涕零,发誓豁出命去也要将此事查个底儿朝天。
  死怕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陛下如此信任,纵然来日我等身死,陛下也定然会照顾我们的家人!
  一行人年都不过了,化装成投奔亲戚的落魄书生,日夜兼程,飞一般直奔杭州而来,果然如此这般走街串巷问了一番。
  官场中人有忌讳,似明月一般需要仰仗官场支持的商人也有忌讳,但街头巷尾吃了下蹲没下顿的平头百姓百无禁忌!
  别说知道的,就算不知道的,也定要编排几句,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
  几人腊月底到的杭州,二月就把事情原委打探得清清楚楚,还被迫听了满耳朵的风流韵事,什么谁谁谁为一地恶霸,纳了十九房姨太太;谁谁谁又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叫他一干亲戚都来与官府吃空饷等等。
  这些本不是皇帝叫他们查的,可既然听见了,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能另起一本簿子,专门写与纵火案无关的内容。
  保不齐哪天哪一句就用上了么!白捡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三月中旬,一行人便回京复命,将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上奏,“确有此事,受害的是个丝绸商人,如今那两座山头还黑着呢。据说是同行干的,看不惯一个孤女挣大钱,闹了那么一出,官府也没说出个什么……下官亲自去现场看过,都不必进去,隔着几里地都能看见,附近的百姓也说可惜,说原本聚集了一千多人,好生繁华,多少家人的生计都仰仗那个明记……”
  官家还记得黄文本之前插手转运司衙门事物的旧事,对他的印象不免更坏三四分。
  于是三月底,黄文本就得了加急的斥责。
  他上任杭州知府不满三年,却已得了两次天子训斥,如此频繁,当真是寻常同僚学都学不来的。
  告密之人不作他想,黄文本心下不快,又羞又怒,叫了明月来。
  明月坚决不承认,却也不打算继续忍耐下去。
  也就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好歹有个可以卖苦肉计的武阳郡主做靠山,若换做其他人呢?真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身为一方父母官,这种事不主持公道就是站队的意思,就代表他支持凶手。既然如此,干脆撕破脸!
  “大人贵为一地知府,一方大员,我不过一介商女,自不敢讲您的不是。但蝼蚁尚知求生,我也有一句话,不怕放在这里,天下自有公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然我等百姓无能为力,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传到了什么人的耳朵里!”
  老人总说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可许多时候越忍,别人就越认为你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从黄文本和稀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个就注定了要站在对立面。
  自己可以告一次状,就能告第二次、第三次,真论怕,黄文本可比她更怕。
  这么下去,他屁股底下的官位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呢!
  明月撕破脸,黄文本大为窝火,觉得本官乃四品大员,二甲进士出身,你不过一个泥腿子孤女,又是不入流的商贾,凭什么敢这样威胁本官!
  简直,简直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跳起来,要威胁杀了老虎全家。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可亦如明月所料,他也是真的投鼠忌器。
  他真的没想到武阳郡主竟这般器重明月,哪怕她几乎倾家荡产,也愿意为她上达天听。
  早知如此……
  凡事就怕早知道。
  奈何木已成舟,黄文本就说了几句合缓的话,“你年轻气盛,一时受挫,口不择言,本官不怪你,可你不在官场,不知其中门窍,凡事要讲证据,若只凭怀疑就拿人,岂不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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