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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他仙骨 第46节

  何况,他从未打算抑止心间的情愫,他任其滋长,他倒要看看,与祝好能走到哪一步。
  任祝好如何捶打,宋携青也不松怀,他抚上她的颈,“祝好,你应当知道,神祇若向世人许下承诺,便不可违,否则,将受天罚啮噬,我娶你为妻亦是因此。”
  他将下颌抵在祝好的颈窝,分明只是拥抱,却催使他体内的血液止不住地灼烧、滚沸,比任何一次亲吻,甚至于比起上回同她在榻间的亲昵更让他心旌摇曳。
  “祝好,我许你长命百岁。”宋携青问她,“你要的答复,够明显了吗?”
  祝好在他怀里露出一双眼,她浑身滚烫,满面通红,正直勾勾地盯着宋携青,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心悦我与否。”
  她报复性地掐着他的胳膊,教他吃痛,“就这么零星的几个字,答不上么?”
  宋携青极轻地笑了一声,她打算将后路彻底堵死,再无商榷的余地,宋携青的指腹时轻时重地摩挲着她的颈,正待启言,宅外却传来叩门声。
  “祝娘子,我等是陆小公子的医属,今夜特来复诊。”
  祝好见宋携青一再迟疑,她猛地将他推开,祝好旋身欲走,腕上属于男子宽大粗粝的手掌却将她拽回怀里。
  祝好的前额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令她稍感晕眩,祝好听他说:“庸医而已,不必去了。”
  皎皎清辉映出二人依偎的影,温湿的呼吸擦过祝好的下颌,贴上她的耳。
  宋携青只以彼此可闻的音量落下两字。
  不等怀里的小娘子动作,他抬指点在祝好的颈间,青辉自指尖隐入肌肤,祝好瘫在他身上不省人事。
  四下归寂,惟他心内海啸山崩。
  ……
  朝露凝成剔透的晶珠挂在花蕊上将坠不坠,晨光将院里的草木照得覆上一层浅金。
  妙理左右扫眼宋携青对侧的三位女子,她与三人曾在焚为灰烬前的祝宅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宋携青上门提亲时随侍的女使。
  其中一位,名唤濯水。
  她最终将视线停在宋携青身上,“宋公子的意思是……您需出一趟家门,特请三位姐姐同我一道照拂祝姐姐?”
  宋携青略一颔首,一双深邃的眼也正落在妙理身上,他意有所指地道:“妙姑娘,近来多事之秋,若非必要,望你寸步不离的守在翩翩榻前,家中洒扫、采买一应事宜尽管托与她三人操持,明白么?”
  妙理闻言,指节不经意间屈起、松开,她意乱心慌,梗着脖子点点头。
  她有些胆虚,浑身不自在,妙理以眼神示意朝几人请退,率先回屋看顾仍在昏睡中的祝好。
  狸猫与虺蛇所化的女子面面相觑,只濯水打着一双浑圆的大眼凝在宋携青身上,她好笑地道:“伟大的神君大人将咱三遣回,竟为照料自己的爱妻?不是我说,自己的妻子都难以贴身侍候,还得托人照应,祝好莫非瞎眼才会喜……”
  话锋戛然而止,濯水收受身前之人自带的强压,她只得乖乖闭上嘴。
  她三妖皆蒙宋携青点化,等闲不可忤逆他。
  “翩翩阳寿将绝,日来可视游魂,我在她身上施以术法,非特定妖魂皆不可近身。翩翩近日应当不会醒来,我不在时定要护好她,尔等三妖化形虽不过人间一载,却足以碾压凡间一众,还有,方才入屋照拂翩翩的那位女子……”
  宋携青顿了顿,他将才已然点拨妙理一二,恐逆天命,身受其噬,再不宜多言其它,他需将自己的余力尽数留予祝好,这是他唯一的私情。
  宋携青一喟,叮嘱道:“多带翩翩晒晒太阳。”
  濯水觑见他自掌心化出一片金叶,此叶竟似一只翩跹飞舞的蝶,跃至中空引诱他行往何地,濯水望眼居室,问道:“不先瞧瞧她?”
  宋携青言否。
  濯水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只差将“你也不是那么爱她,虚情而已”写在脸上,宋携青将此景尽收眼底,他一挑眉,“我与祝翩翩,来日方长。”
  ……
  宋携青已有一阵不曾返身九重天,如今临此亦非他一己之愿,而是不久前坠于宋携青手心的金叶将他引至此地。
  他立于一方峭壁,其下飞瀑奔腾,犹如银河倒泻,而身后却是抵枝盘缠的参天异木,枝上的每一片叶尽散浅金浮光,几尺之外天成一汪小池,池内盈盈澈底,其上虚悬一颗三寸水晶球,小池外环百花,馥郁生香。
  不远处的花丛游来衣料轻拂草木之音,宋携青转身。
  身着蜜粉撒花裙的妙龄女子手提裙裾行前,其人霞姿月韵,云髻峨峨,眉眼淬春,处身百卉却非其花衬人,当是百卉为她一人而颤枝,此人偏偏教他觉着亲和熟稔,偏又教他心生千里之距。
  “此界算是禁域,界外之人唯凭金叶得入,不过……我寻思,你若未持金叶,依然可入。”
  “险些忘了说,我是此界的花使,负责为栖居此地的夫妻打理花草,闲时亦可打盹儿品茗……尤其是傍池而生的奇花,为夫妻二人亲手所植,据闻,食其瓣,或可令身上的病疾尽消,只惜……此界既为禁域,折花者,当施以极刑。”
  宋携青一扫四境,并未瞧见旁人,更遑论她口中的那对夫妻。
  他朝池畔行近,宋携青洞悉池内施有结界,其术之强横,竟妄想钻入他的指尖往骨髓深处探去,他先一步掐诀抗御,本意试探结界的深浅,然而直至宋携青的指尖擦过湛清的水面将一株透如冰晶的花卉折断,也不见分毫反噬。
  宋携青的两指拈在其花一端,折茎处隐散流光。
  女子面显诧然,只一瞬便被她掩去,“翩翩的境况却有不同,使其绝命之疾此花不得愈,只堪消痛,至少她余下的时日不再因病痛啮噬,除却天定的命数,翩翩当与康健之人无异。你若想救她,需自冥府无极涯司官所执的生死薄下手,对了,此花依附禁域的灵气而生,倘若离开此界,必将化为一捧死水,你需在此间将其炼化成花露再
  带至人间。”
  “你口称此界为禁域,却不惜引我前来,更将破解之法密告予我,你可会因我而受牵累?”峭壁奔腾的飞瀑不断传来轰鸣声,震得宋携青耳膜麻木,“而今,我又该如何唤你?”
  “我最是惜命,岂会因自己以外的人受累?何况,我所言绝非秘辛,除却你个人神,九重天的神祇谁人不知?他们如何治我的罪?至于禁界,只当是你自己闯的,再说了……”女子不露声色地睨了眼虚悬在池面的水晶球,却是不再多言。
  她轻叹一声,掩唇微笑,“此界的我,自然不愿再听你唤母亲,再则,若细细算来,你的生身父母,到底算何人呢?”
  宋携青皱眉,他暂未参悟此言,然心间另有一问,“池荇与其父寻你已久,既然此前有意敛迹,为何如今愿与我晤面?”
  “因为,我知道,哪怕你了却我身上的憾事,你也不再轻易赴死。”她向宋携青所立之地行前几步,“浮萍扎根,你已觅得生的寄托,亦非孤身一人。”
  女子倏地冷哼:“此后,休要教那对父子寻我,惹得我连日食不甘味,真真晦气。”
  宋携青敛眸,“错在我。”
  静默间,他听见有人低笑,“哎?当今有了喜欢的小娘子,缘何仍是个闷葫芦?讨女儿家欢心,首当以笑逢迎,在姑娘家身上多多砸钱,她言西,你绝不往东,还有,改改你赤口毒舌的毛病,女子哪有不喜乖唇蜜舌的?”
  “……嗯。”
  “一双眼倒是生得毒,翩翩是个好姑娘。”
  宋携青的眼底有了分笑意,“她很好,是我高攀了。”
  “大郎,你抬头。”
  只见方才身着蜜粉花裙的妙龄女子已然化作一位眼尾生纹、鬓间露白,腰束襜衣的妇人。
  “若有百年前的遗事不得诉,你若愿,便在此间了却吧,至此以后,不为宋琅,只为宋携青。”
  她的模样与嗓音分明是他的母亲,却早已不复当年。
  可他百年来积压在心间已久的遗憾若不与她说,还能寻何人说去呢?
  宋携青仰首,长睫掩映眸中一场经年不化的风雪,“自我十七孤身入瀛为官,二三返身故都,整整六载,从未遵母亲之言,赴您的诞辰,方连母亲的葬仪也无法兴办,我……杀了闵予,身为人子,我不孝,为人兄,其行可诛,当以家规严处。”
  他低下头,压弯脊背,“请母亲责罚。”
  “你当先为一城之主,再为人子、人兄。”
  “闵予若生,九泉下的百魂,何以为安?闵予嘴上言之无悔,实则早已悟清自己的谬错,你兄弟二人,虽非同父,却是一样的嘴硬。”妇人抬起手,在他肩头比划一二,末了,余下一句:“大郎长高了。”
  “母亲……”
  众生皆有生身父母,天宫神祇也不能免俗,“亲情”二字亦是他为人时的柔甲,宋携青看着近前的妇人,他的唇角短暂地绷直,“生辰吉乐,母亲。”
  ……
  宋携青踏入内院时,正见祝好盖着绒毯,合眼卧在厚铺茵褥的竹榻上,因他临行所施之术,祝好应当尚未苏醒,合该是濯水等人将她自里屋抱出晒日阳。
  石榴古木花开正盛,斜里一株矮枝架不住枝头成簇绽苞的红花被压弯了腰,一朵绽至全盛的石榴红花恰巧落在祝好耳鬓,温煦的天光将她笼罩,宋携青借以瞧清她颊面细小的茸毛。
  他挑开琉璃小瓶上的封盖,一口饮下以禁域奇花炼制而成的花露,然喉结却不见滚动。
  宋携青俯下身,掌心抚摩祝好的侧颊,吻上她的唇。
  花露仿佛一瞬化作环流的活水,它如一条灵活直奔的小溪被宋携青引入她的深喉。
  他的卑劣在此刻暴露无遗,宋携青不舍离开,他捧着她的脸颊,啃咬、深入,唇舌抵缠,攻势凶猛。
  染情乱志间,宋携青顿觉心头刺痛,他连退数步,霍地呕出满襟乌血,他斜倚榴树望着竹榻上安枕的小娘子,宋携青强忍钻心拆骨之痛,没由来的一笑,若此痛是他行足禁域、折其花的惩处,那么,他甘之如饴。
  祝好眼睫轻颤,手指屈起,他不愿教她目见如此狼狈的自己,宋携青本想捏诀遁形,神力却在此时尽失。
  他只好捂着胸口,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大门行去。
  宋携青踏出祝宅,撑着外墙徐徐向前,怎耐心口的刺痛来势汹汹,犹如受以剜刑,他浑身冷汗透湿,因她而生的绛紫咒缕再次攀上宋携青的颈,他失却神力,再难抑制其咒频密的滋生。
  世间唯祝好可救他。
  宋携青回首,眼风掠见一方翠青披帛迎风招扬,祝好提着裙摆,面色红润,步履如飞地朝他奔来。
  他倒在地上,一双眼落在祝好身上再难移开。
  她为他而来。
  春光明媚,她远胜春光。
  第53章 吃醋
  宋琅儿时曾随父远涉列国,也是在这时,将他心间引以为傲的家乡彻底击碎。
  诸国昌盛,广土众民,虽不乏敌国外患、兵戈扰攘,民生国计却比淮城不知高上几筹,淮城不过方寸之地,且因坠星之患,仍有不少土地难以开垦,随着淮城人丁见兴,宅舍也越发挤密,致良地匮缺,父亲为此,不吝将历代城主所居的淮宫拆毁,独留别邸松鹤居供一家子居住。
  宋琅曾捏着父亲的衣袖,问他:“为何他们有国庇荫?我们却无国?为何他们的家国之阔,而我们只可囿于一城?”
  宋令笑着抚摸他的脑袋,“既如此,待琅儿成人,便为淮民创造一个国度吧,让淮民有家亦有国。”
  他的父亲为此城而生,宋令倾尽一生,远游诸国为此城开拓田畴,推行贸易,与众国商贾互市,待此城日趋繁盛,他一卧不起,猝然长逝。
  原不屑此城的邻国各部,开始对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少年背上行囊,离乡背井,只为承父未竟之志,亦为他儿时的壮志书上终章。
  宋琅势如破竹,进士及第,得瀛帝赏识,擢太子太傅,那年他将将十七。
  太子非瀛帝长子江稷,而是他五年前送往大庆为质的十二子江稚。
  泺源五十三年的某一日,瀛都霖雨不绝,百官持伞立于白玉阶,只为恭迎太子回朝。
  只听一阵山呼海啸的朝拜之音,宋琅举目,正与高踞玉辇的褚君视线相撞。
  彼时的江稚年及十四,他身骨羸弱,面色透着非比常人的白,把玩玉璲的十指早已被他啃啮得不成模样。
  太傅的官服与一众百官有所不同,宋琅立足人丛颇为惹眼,江稚被宦官拥护在华盖下向他行来,尚幼的褚君朝宋琅盈盈一笑,恭而有礼地一鞠,“老师。”
  天宇乍劈沉雷,瀛都陷落昏黑之境。
  江稚向学、颖慧,依师百顺,宋琅虽在庙堂备受以长皇子江稷为首抑或以其余皇子为党的政局漩涡,哪怕他再身心疲惫,只要面对江稚,他必倾心施以最好的训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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