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涅普顿：“或许什么？”
医生道：“或许大祭司知道，陛下可以询问大祭司。”
大祭司是人鱼族的象征和荣耀, 是除了海皇最尊贵也是最神秘的人, 他平常不会来到海皇的宫殿, 而是驻守在人鱼的祖地海神渊中, 守护人鱼的力量之源，也就是传说中的海神树下。
上一次涅普顿见到大祭司，还是他的外祖父弥留之际，埋葬于海神渊, 他扶官而去。最后在神殿之中，大祭司为他亲自加冕。距离今已经有了两年了。
涅普顿深知询问一个小小医生并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摆手，先让医生为扶微处理伤口。
他得去一趟海神渊。
扶微被吓到了。
在他的心中，他始终是个人类, 可是如今他竟然生长出了鱼鳞。
惶恐不安之中，让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困在大海边上，他的两条腿逐渐融合，变成了一条肉肉的鱼尾巴，最后在扶微惊惧的目光中，尾巴又慢慢的长出银白色鳞片，他的耳朵也退化，变成了属于人鱼的耳鳍。
他被搁浅在沙滩上，海边的浪花打着卷的冲向他，扶微拼尽全力地想要往岸边爬，可是他没有腿，只能依靠上肢的力气，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他的身上满是稀碎的沙砾，岸边的石子硌的人生疼。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身后的浪花像是故意和扶微作对一样，哗啦的水声响起，扶微被巨大的浪花带走，他摔倒在汹涌的海水里。
明明已经变成人鱼了，但他还不会呼吸，更不会游泳，嘴里吐着一串串的水泡，海水挤压着他的胸膛，窒息感让他挣扎，想要摆脱这一切。
他想要喊救命想要人来救他。
可是不行，他的身体越来越沉，他也越来越绝望。
他会被淹死在大海里。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了。
可怕的噩梦将扶微推向深渊，扶微也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扶微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面色依旧难看，汗水濡湿他的额发，他惊慌地看着四周，周围空无一人。
他是在做梦吗？
他的腿还在。
可小腿处的伤口又是如此疼，这让扶微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是他正在长出人鱼的鳞片，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只真正的人鱼。
扶微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是人鱼的心脏的话，明明这五年来他都相安无事，不是吗？
他现在脑子很乱，不想想这么多了，他只是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寻找，其他异化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他的大腿内侧，扶微又发现了一片银色鳞片。
这块鳞片似乎是才长出来的，还没有变成纯正的银白色，甚至有点透明，还是柔软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了上去。
扶微觉得自己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他应该能接受自己长出鳞片的事实，可当看见这块新鲜柔软的鱼鳞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于是扶微再次伸出手，握住鳞片柔软的边缘棱角，想要将那块鳞片拔下来。
那是个敏感的地方，那里的肌肤比任何地方都要稚嫩，拔出来鳞片的痛苦也会被上一次更加强烈，扶微几乎是颤抖着手握住鳞片，就在他狠下心来，用力时，有人握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逼着他松开抓住鳞片的手。
扶微错愕抬头，却撞进涅普顿冰冷的眼神里。
“扶微，你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我身上不该有这个东西。”扶微颓然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眼角的红脆弱至极，再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柔弱，是扶微真的处于崩溃和绝望的边缘。
涅普顿神色不明，垂首静静地看着扶微，心里狠狠地抽疼：“别动这些鳞片了。”
扶微强颜欢笑道：“涅普顿，你不是恨我吗？不是想要杀我吃掉我吗。你看，现在机会送到你面前了，我尝试过了，拔鳞片很疼，你可以把这些鳞片拔出来，用来折磨我，你要试试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涅普顿将扶微拽进自己的怀里，胳膊勒紧他，似乎要将他融入骨血，涅普顿双眸血红，几乎是吼出来的。
扶微喃喃自语道：“不行吗？”
涅普顿：“不行。”
扶微：“我以为你想报复我的。”
涅普顿：“我想报复你，但不代表我会用这种办法。”
扶微声音有些尖利：“为什么不能用这个办法？”
涅普顿知道，扶微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根本听不见自己温声细语的好言相劝，于是选择威胁道：“不许再拔你身上的鳞片，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如此做，我就……真的把你变成人鱼，听见没有？”
“我知道了。”扶微推开涅普顿，他将蜷缩在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似乎是平静下来了，可涅普顿知道，扶微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如果马上自己不在，他依旧会选择使用这个过激的办法。
他的爱人并不想变成人鱼。
甚至厌恶人鱼。
大抵也是厌恶自己的。
涅普顿操控光脑，让机器人把药还有水送过来，他从被褥里将扶微挖出来，声音难得柔软下来，哄着道：“我会想办法的，先起来喝药，要不然你的伤口会发炎的。”
漂亮的眼睛失去光彩，眼角的红痣黯淡无光，扶微表现的前所未有的乖巧，再不见以前那抹狡黠的光。
扶微慢慢地将药喝下去，涅普顿又顺势给扶微塞了一颗糖。
“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扶微嚼着糖果，嘴里却发苦，他问：“涅普顿，你会把我变成人鱼吗？”
涅普顿：“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
扶微：“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变成人鱼，我真的好……”
说到这里，扶微的声音戛然而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于涅普顿来说，就是个施暴者，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凭什么要求涅普顿帮助自己呢，又哪里来的脸在他的面前示弱，说害怕呢？
大概是潜意识觉得，涅普顿是这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他的人。
越是如此，扶微就也说不出话来。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是他活该。
想到这里，扶微忽然笑了，自我自我催眠似的说：“变不回去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就这样也行，反正……还挺好看的。”
涅普顿哪里看不出来扶微的想法，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发涩：
“不想笑别笑了。”涅普顿低声道。
扶微一愣，果然就不笑了。
两个人相继无声，看着面前快要碎掉的人，涅普顿终究是不忍心，他伸出手臂，将人抱在了怀里，就像是很久以后，扶微拥抱住他的那个样子。
涅普顿拍着扶微的肩膀，低声哄着：“扶微，别害怕，我在这里。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不会让你变成人鱼的。”
扶微抱住涅普顿，感受着人鱼略微凉意的怀抱和体温，忽然就安心了。
“涅普顿，对不起。”
他不想听裴醒徽说对不起，可他也在对涅普顿说对不起。
“我不是不喜欢人鱼，也不是嫌弃人鱼，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我以为自己只是个人。”
涅普顿回应道：“我知道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随着药力发挥作用，扶微睡过去。
为了防止他突然醒来，涅普顿用了人鱼的独特技能，魅惑。
而另一边，空中堡垒也顺利回到蔚蓝星系，涅普顿小心翼翼地抱着扶微离开，却没有回到主城区，而是选择变回人鱼，裹着大水泡，带着扶微游往海神渊的最深处。
他要寻找大祭司。
海神渊的地形错综复杂，所有的机关和阻挡都会为海皇让路。
海神渊漆黑无比，终年不见天光，他的最深处坐落着一处宫殿，是大祭司的住所。
在涅普顿踏入海神渊那一瞬，守护在海神树旁边的大祭司就睁开了眼睛，吩咐身边的使官，恭恭敬敬地将涅普顿迎过来。
大祭司在海底生活了好多年，已经很老很老了，一头白发拖得长长的，但他的面容是慈祥和蔼的，像是古地球人们所敬奉悲天悯人的神明。
“陛下，您来了。”
涅普顿微微弯腰：“大祭司。”
大祭司还礼：“您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涅普顿看着怀里沉睡的人，低声道：“我的爱人拥有了我的心脏，却在随我回到蔚蓝星系后长出了鱼鳞，我想请教您，是否有办法阻止？”
自从五年前涅普顿回到蔚蓝星系，前任海皇发现涅普顿的心脏没了，十分生气，但得知涅普顿是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自愿献出，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但失去心脏后的涅普顿十分虚弱，前任海皇不得不寻找大祭司帮助，最后取下了海神树上的果实，放进涅普顿胸膛里，以此来代替涅普顿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