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道了声:“但你终究是妖。”
他手中的兼善发出铮鸣,江采玉用剑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能一招穿心的绝不会用第二招。只是这次兼善还未落下,从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衣着华丽的妇人,口中叫道“仙君手下留情,此乃我儿勉郎”。
徐夫人这一叫,本没有让道心坚固的江采玉分心。谁知她手中握着一个葫芦样的法器,往空中一抛,这锁妖阵便似被疾风利刃破开。
便是这难得的一刹那,猫妖用力一跃,凭着自身的灵巧,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逃之夭夭。
第7章
江采玉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更冷了,看着那掉落在地上的葫芦,沉声道:“上品灵器。”
他面向徐夫人,眼眸中有一丝不解。
徐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人,比徐夫人的脚步慢了些,胖乎乎的身体好不容易追上来,赶紧挡在徐夫人身前:“江仙君,多谢。我看那猫妖已被逐出,估计从此以后不敢再靠近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江仙君要的东西明日就会交到仙君手上。”
江采玉只为生灵石而来,既然连徐如林都觉得此事可了,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徐如林话音刚落,又跑来一个家丁模样的人,高喊着:“少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昏死过去,突然……突然没了气息。”
徐夫人捂着心口叫了一声“勉郎”,晕倒在徐如林怀中。
徐如林神色焦急,一边张罗着让人找大夫,一边叫人牵马车来抱着徐夫人回府,场面几度混乱。
江采玉三人跟着回府打包行李,打包没多久听见府中响起一片哭声,慕久麟拉住一个丫鬟询问,说是小少爷勉郎去了。
慕久麟叹了口气,把听到的消息告诉江采玉和叶南鹊。
江采玉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徐如林的小儿子勉郎自两年前那一摔应该就没了气息,这两年看似形如常人只是因为猫妖寄居在他身体中。”
慕久麟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以徐夫人爱子之心……只怕要伤心欲绝,师尊,那尊泥庙,你可否借我一看?”
江采玉把泥庙从灵囊中解出,慕久麟看了看,想起叶南鹊当时的反应,他小心用手触碰。
刚一接触到冰冷泥庙,有许多画面从眼前闪过。
有徐夫人冒雨上山不慎滑倒,摔在泥庙旁,哭着叫“勉郎”,她手上流出鲜血,融于泥庙旁的泥土中。
而后画面又变,徐如林带着贡品灵石跪在泥庙前,以手指天,又跪地磕头,说听闻妖能寄宿人身,求猫妖寄宿于小儿体内,以解夫人丧子之痛。
这对凡人慕久麟来说是头一遭的新鲜体验,又来得猝不及防。他一失神,差点把泥庙打碎。
江采玉食指在他额中一点,一股灵气汇入其中,混沌中慕久麟只听见对方令人心安的声音:“稳住心神,你是凡人之躯,比南鹊更容易受到妖族影响,妖物虽心机颇深,但也不过是些障眼法,别分心。”
慕久麟从口中咳出一股浊气,愣愣看向江采玉。
江采玉:“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慕久麟刚要开口,转念又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是一些没头没尾的画面。”
江采玉:“以后再碰见妖族伎俩,记得及早抽身,以免泥足深陷。”
三人收拾好包裹,准备明天一早拿了生灵石就启程回御剑宗。
半夜叶南鹊的房门又被扣响,叶南鹊打算忽视,可每隔一分钟就会响起两声敲门声,尤为规律,尤为锲而不舍。
大约敲了十几分钟,他实在顶不住了,没好气地叫了一声“进来”。
慕久麟抱着枕头乖乖走了进来,因为洗漱过只穿了睡衣,刚起来比白天时候年纪还要小点。
“师兄,我睡不着。”
叶南鹊板着脸:“已经没有猫妖了,难不成你还害怕?”
慕久麟咬了下嘴唇:“我只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打住,这种一副要开小姐妹推心置腹睡前茶话会的氛围感是怎么回事啊!
他可没有这种癖好!
叶南鹊躺下去,用被子蒙住脑袋:“椅子给你,床,今晚必须归我。”
慕久麟也不多言,乖乖在椅子上坐下,抱着枕头趴在桌上。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事情想不明白,更不知道他想了多久,反正清晨叶南鹊醒来时房中已经没了慕久麟的身影。
一大清早,有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来请三人,说徐如林已在前厅等候。
慕久麟好心问了一句:“小少爷的事情……徐夫人还好么?”
丫鬟忙“嘘”了一声,小声道:“家主昨夜下了命令,谁都不许在夫人面前提小少爷的事情,还让人将小少爷房中所有东西都挪走,只当……只当家中从未有过这么个人。”
慕久麟怔了一下,虽觉得徐如林此举有些武断,却也能理解,徐如林是怕徐夫人太过伤心。
只是……不提就能不伤心了吗。
他心里正想着,小丫鬟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一样,更小声道:“况且……昨夜夫人晕过去后又醒来时,好似就已经忘了一切,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忘了,只唯独不记得小少爷了。”
第8章
那夜江采玉收妖,他在一旁看着。徐夫人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身影,他比谁都要看得清楚。
不说是被徐夫人的爱子之心感染,又或者和江采玉这种修士大能相比,徐夫人与他同为凡人。他知道凡人的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对徐夫人更多一丝同情。
徐如林守约把生灵石交给江采玉,为他三人送行时刚好遇上外出归来的徐夫人。
徐夫人与昨日判若两人,容光焕发,身后跟着不少随从,个个手里拎着东西,看样子是刚采买归来。
见着他三人,徐夫人恍然想起似的:“老爷,你之前和我说的故交就是这三位仙君吧,这是要回去了?马上晌午了,不如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
江采玉:“多谢美意,我与弟子还要赶路。”
徐夫人笑笑,从他们身旁翩然走过,脚步轻快地像少女一样。
慕久麟没忍住,还是问道:“夫人似乎与昨日不大一样。”
徐如林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片刻后才道:“以仙君慧眼,我定然是瞒不过的。不错,我对夫人用了摄魂香,抹去了令她伤心的记忆。今后,我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唯愿与夫人携手,过平静的日子就好。”
江采玉:“摄魂香乃巫宗圣品,不易得,确有一种抹去人记忆的用法。徐兄为夫人用心良苦,必能得偿所愿。”
慕久麟低语道:“原来如此。”
三人同徐如林作别,临行时慕久麟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问徐如林道:“徐家主,我师尊说摄魂香少见,要得到这样东西是不是很难,得花很长时间?”
徐如林笑笑:“确实花了大力气,派我门客中二十多位高级修士出手,也找了两年,上个月才拿到手。怎么,小修士你也想要?”
慕久麟笑眯眯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徐如林给三人准备了豪华马车,看着江采玉一行人坐上车,才转身进了宅子里。
马车行了不过百米,江采玉似有所感一般,本在闭目养神,立刻睁开了眼睛,从车窗看向外面。
一只狸花不知何时已趾行于徐宅院墙上,尾巴翘得高高的,步态优雅,徘徊一会儿,没有跳进府中,反而找了个屋檐趴下来晒太阳。
江采玉仍旧看着窗外。
慕久麟笑了一声,挤到他身旁,很是体贴地说:“外面风大,师尊,我帮你把帘子放下来。”
他一手放下帘子,一边仿佛无意道:“说来也巧,徐家主说他从两年前就开始寻找摄魂香,仿佛早知道有一日会用上一样。”
江采玉抬眸,一双眼睛空灵透明,仿若在他面前,所有伪装隐藏无所遁形。
慕久麟忽而明白了点什么,沉默片刻,轻声道:“也许我……”
他顿了一下,换了种说法:“我想给师尊和师兄讲个故事。”
“两年前,有位员外幼子生病药石无医,夫人悲愤欲绝,与员外去郊外求神。途径一小庙,夫人不慎摔倒,思及幼子处境掩面痛哭,被小庙神听见,小庙神被她哭得心有不忍。”
“员外的幼子始终没有好转,眼看着就要断气,连夫人也跟着没了生气。这员外有些术士朋友,给他指了条路,说若是此时能有个小庙神与他达成交易,寄居幼子身体伪装,兴许能唤醒夫人生机。员外想起了那日偶然发现的小庙神,于是带着礼物前往。”
“小庙神本不想答应,得知来人是那天哭泣妇人的丈夫时,改了想法。”
“员外一边与庙神达成交易,一边又觉得此计不能长久,毕竟他们是人。于是私下偷偷寻找能抹去记忆的灵器。两年后,终于给他得到一上品灵器。小庙神,便可以赶出去了。”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两年的相处,庙神与夫人有了深厚感情。恰在此时,有位员外的术士朋友前来拜访,员外便编了个谎,诓骗朋友为自己除去小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