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感应到危险,叶南鹊体内的俦崧之力也在膨胀。
  他忽然觉得兴奋起来,浑身都是翻滚的热血。
  那些人看他的眼睛与幻想中追杀他的正道人士重叠,在这一刻,幻想与现实高度相似,难分难解。
  叶南鹊觉得体内有一股无声的飓风刮了起来,从满目疮痍的荒原卷来,这是上古魔族之力。
  第52章
  古战场的腥风血雨飘到了这里, 落在叶南鹊的眼睛里,于是双目也变得赤红。
  他听见耳边有哭声,本来就头疼, 现在更是心浮气躁。
  叶南鹊很想说一声别哭了, 可他又实在看不清。
  等他站定了身体,双目逐渐聚焦,他看见了站在远处嚎得惊天动地的秦齐。
  秦齐一边抹眼泪一边叫, 一边把自己藏在树后,藏的严严实实, 只有声音飘过来:“叶师兄, 你不能这样, 你怎么能对师尊和师伯们动手,御剑宗是我们的家,他们都是亲人,你怎么能对亲人动手?”
  动手?他已经动手了吗?为什么他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他不是才刚从门里出来吗?
  叶南鹊环顾四周, 站于他身后的江采玉身上已经见了血色, 周围的师伯们, 除了游必徊还算体面, 其余人都多多少少带了伤,面色凝重,形容疲惫,看他的眼神如临大敌。
  叶南鹊:[啊?我做的?]
  系统:[是你, 就是你,我们的反派,叶南鹊!]
  叶南鹊:[我怎么一点记忆没有?]
  系统:[很正常,你受到了俦崧元神的影响,有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自己, 俗称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真稀奇,他也是体验上走火入魔了。
  不过,这些人身上的伤?真的是他弄出来的?包括江采玉?
  叶南鹊试图从江采玉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偏偏什么都没有,没有责怪,没有生气,什么都没有。是了,江采玉就是江采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现在也是如此。
  系统:[诶嘿,恭喜再次点亮人物标签:众叛亲离。读者满意度:40。]
  叶南鹊:[40?一个众叛亲离就只换了几点读者满意度?我现在真是搞不懂这些读者的评判标准了,上次一下涨那么多,这次明明搞了个大的就涨几点。]
  趁着叶南鹊好似理智回归,不像方才那般发狂,游必徊双手做诀:“锁!”
  身处阵法之中,叶南鹊的身体瞬间似有千斤重,往地面看,有流动的银色阵法花纹于此处徘徊,向天空中看,空中也有阵法纹路不断下压,上下夹击,以达到将他困住的目的。
  脚下土地裂开缝,叶南鹊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无因受主人感召,不顾一切飞向始作俑者游必徊,游必徊正在专心控制阵法,以自身灵力供给,无因剑飞至身前依然颜色不变,叶南鹊都要感慨他定力真好。
  他以为无因多多少少能伤到游必徊,没想到连根发丝都没碰到,因为天边飞来另一支剑与无因相击,生生把无因撞开了。
  “收!”
  叶南鹊收了剑,看见拿着衡水的慕久麟,方才就是他,帮游必徊挡开了无因。
  本来这帮长老就不好对付,现在又来了个慕久麟,要是慕久麟加入对方,他还真不好说能不能顺利逃走。
  叶南鹊打定主意不恋战,飞身而起,以全身力气冲开阵法,向御剑宗外逃去,为了确保自己逃跑成功,顺手把躲在树后面的秦齐给抓了。
  不好意思啊秦齐,再借你用一下。
  游必徊:“追!”
  秦齐在他手中抖得厉害,一边哭一边嚎:“叶师兄,叶师兄你飞得慢一点!我害怕!”
  飞得慢一点他就要被抓了好么!
  叶南鹊在前面跑,后面一堆人追,追着追着,真正能追上来的也就那么零星几个人。
  眼见前面要过河,叶南鹊落脚在索桥上,提溜着秦齐,让他悬空在桥外,脚下是滚滚河水。
  他喊道:“若不想让他被扔下去,就自己封了灵脉。”
  秦齐蹬着腿:“师兄,师兄我恐高师兄!”
  他恐个嘚,他们剑修能有恐高的?恐高还怎么御剑!
  游必徊道:“他是你师弟。”
  叶南鹊面无表情:“那又如何,事到如今,我什么不该做的事都做了,不差这一件。”
  游必徊轻蹙眉头:“你师父同我说,你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以你的心性,即便炼化了俦崧,也当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只求罚你思过二十载,其余的罪罚由他这个做师父的来担。可现在看来,你完全是自作孽,你师父为你求来的宽大,竟是不值得的。叶南鹊,过了这座桥,你就是御剑宗孽徒,从今以后,御剑宗全宗上下会全力追捕你,直到将你以背叛师门堕入歧途之罪绳之以法,不惜任何代价。”
  说完,游必徊封了自己的灵窍。
  游必徊带了头,其余几个长老也一一封了灵窍,只剩个慕久麟。
  叶南鹊指了指慕久麟:“还有他。”
  游必徊:“他不是我御剑宗之人。”
  言下之意,他管不了慕久麟。
  况且慕久麟也确实不在乎秦齐的死活,拿秦齐威胁不到他。
  叶南鹊想了想,不为难他们,他一手将自己的悬铃扯下。
  江采玉神情变了变。
  叶南鹊道:“这个悬铃,是我三岁入门时候师尊亲手给我的,多年不曾离身,也曾……十分珍惜。既然师伯、不,游掌门说我是孽徒,我也无颜再留着这个悬铃。”
  一松手,悬铃坠入河中,连一丝水花都未溅起,就沉入深处,随湍急河水而流。
  江采玉脸色更难看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令他心绪不宁,他几度呼吸发重,游必徊以为他是受伤的缘故,还低声让他调息。奇怪的感觉扰乱之下,连江采玉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因为受了伤,自己才如此失控。
  “叶南鹊。”他叫了那个孩子的名字,可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出口。
  要说什么?歧途是叶南鹊自己走的,他屡次三番纠正包容,已然做尽身为师父该做的本分,论道义论情理,都没有丝毫亏欠。
  他瞧见叶南鹊那张熟悉的脸上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露出一个好像要哭了的表情,很浅很浅,很难被看出。
  这个孩子在他身边待了太久了,言行举止中有太多他的影子。他喜怒不形于色,于是这个孩子多年来也是如此,连委屈都委屈得如此克制,让人瞧不出来,只有熟悉的人才会察觉。
  同样的表情他曾经也在叶南鹊的脸上见过,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有一次练剑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让叶南鹊加练两个时辰,这个孩子第一次露出了这种委屈表情,当时他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向来只会说“好”的弟子也会有感到不满难过的时候。
  他看着悬铃没入水中,那种奇怪的感觉紧紧抓着他,像油布包裹着,密封着,一点喘息的透气口也不给他留。
  “师尊,后会有期。”
  叶南鹊只撂下这句话,将秦齐扔过来,一眨眼,已经看不见踪影。
  江采玉下意识抬脚要追,可秦齐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脚踝:“师尊,叶师兄这是怎么了?叶师兄不是这种人啊,他以前很好的,以前我们在御剑宗的时候不是很好吗,师尊你不记得了吗,以前的叶师兄对你、对我、对我们大家都很好的,从前在惊晓堂修习,我们不是很开心吗,叶师兄怎么会叛出师门呢,不可能的啊……”
  他们从前很好吗?他们从前很开心吗?
  江采玉努力回想,一些迟来的、快乐的情绪被他从蒙尘的角落中发掘出来。很陌生,又好像……其实一直都在那里。
  江采玉呼吸又重了,乱了节奏,心口闷闷的,他向前走了几步,闭起眼睛,几番调息。
  自从让那群长老封了灵脉又把秦齐扔出去之后,叶南鹊溜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甩掉一堆小尾巴的感觉很轻松,不过……还剩一个。
  叶南鹊看着默默跟在身后的慕久麟:[他怎么还不放过我?非得把我抓回去正法了?我逃跑也碍着他事了?]
  系统:[一般来说,主角确实比较正直。]
  叶南鹊:[他何止正直,他正得发邪。]
  一边吐槽着慕久麟,一边跑,跑到日落西山叶南鹊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找了个过路的茶摊喝碗茶,他刚坐下,慕久麟就坐在了他身旁。
  叶南鹊头也不抬,埋头喝茶,学着从以前武侠电影里学来的那些向来深藏不露的侠客们的神秘气质,冷冷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一直追着我?是为御剑宗做事?非要将我抓回去不可?”
  慕久麟:“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时时刻刻跟在师兄身边才放心,况且,不和师兄待在一起,难道和那群御剑宗的人待在一起吗。”
  叶南鹊:“我看你前几天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别用这种话搪塞我。”
  慕久麟微怔,转瞬轻轻笑了:“师兄这是生气了?前几天我在藏书阁中看见一则百年前的史料,记录一名禅宗修士将自己与魔神结合的故事,我觉得与师兄的情况有相似,想再追查一番,御剑宗史料记载太少,因此我去了一趟禅宗,这才没能守在师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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