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脑袋里一直紧绷的那道弦挣扎许久后还是断开,连瞳孔都变得散漫,目光仍旧停留在叶南鹊的脸上,却像无法聚焦。
  他喃喃道:“师兄,不原谅我吗……不原谅吗……不原谅的话,也……也没关系……我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让师兄……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妖瞳取代原本的瞳孔,颜色妖冶诡异,他咧开嘴:“我母亲是海妖……蛊惑人心的本领……我本就……与生俱来……师兄,别、别再不理我了……我没、没办法……”
  叶南鹊瞧见他瞳孔中颜色有所变化,一怔,心中揣测难道这是……入障了?
  慕久麟犹自喃喃:“师兄不爱我也没关系,不在乎我也没关系,我有办法的,我有办法的。”
  叶南鹊耳膜忽有些疼痛,一些异声传入耳中,叫他不适却又莫名愉悦,他恍然中想起海妖确实有以声惑人的本领,忙稳住心神。
  低头看了看慕久麟,又爱又气,一抬手,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用的力气着实大,响亮得一声。
  “慕久麟,你这是在做什么!”叶南鹊气急攻心,呵斥道:“你耍这些手段,以为能获得真心?我的真心不是这般容易得的!你、你要气死我!”
  他要推开慕久麟,竟被慕久麟抓住了胳膊,两人就这般纠纠缠缠地吵起来。
  准确来说,慕久麟算不得是在吵,他说的都是一些胡话:“那我要怎么办?师兄告诉我啊!师兄说给我听!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样不就行了!”
  叶南鹊怒目冷笑:“我要你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你做!”
  第70章
  “你……你不要我做?”慕久麟呆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叶南鹊什么也不要他做?是因为……他真的生气了, 要舍弃掉他了,所以毫不在意了吗?不行,不可以……
  不知怎么的, 慕久麟眼神一涣散, 叶南鹊觉得自己大概就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慕久麟这小子还能想什么!每天想的无非就是师兄爱不爱我、师兄要不要我这些东西!
  慕久麟啊慕久麟,他这样子放现代是要被骂恋爱脑的!
  看着慕久麟脸上的红印慢慢浮现,叶南鹊冷声道:“这一巴掌, 是因为你轻视我的真心。”
  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叶南鹊五指生风, 又是一巴掌打上去, 冷着脸:“这一巴掌, 是因为你对我说谎。”
  还看他出尽洋相!是可忍熟不可忍!
  这两巴掌下去,慕久麟已然是有些灰心了,眼神不见往日光彩,前两日还雀跃的少男之心也似沉没了下去。
  他只直直地看着叶南鹊的眼睛, 无法挪动分毫, 见叶南鹊停下来, 还将自己另一半脸送上前:“师兄没打尽兴的话, 就再打。”
  叶南鹊甩着发麻的手,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尽兴吗,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算了,看这样子, 肯定是没有了。
  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系统:[你别给他打爽了。]
  叶南鹊:[谁知道啊!]
  系统:[你不要再奖励他了!]
  叶南鹊:[……统哥你最近学了不少新东西啊。]
  叶南鹊拿慕久麟实在无可奈何,刚要叹口气,慕久麟见他态度稍有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膝盖往前跪了跪, 抓着叶南鹊的手腕,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叶南鹊:“你做什么!”
  慕久麟:“我想师兄兴许是打累了,不劳师兄动,我自己来。”
  卖乖卖成他这般毫无尊严且还觉得自己得了便宜的,大概只有慕久麟一人了。
  叶南鹊正是气头上,心想慕久麟要打就打,正好他也想看看慕久麟能做到何种地步。正想着,手掌忽然感觉热热的,慕久麟将灵气传在他的手心,蓄足了力量,一掌下去,足足打得自己嘴角流血,温温热热的血液溢出,他轻声道:“这样好不好?这样能不能让师兄消气?”
  叶南鹊皱眉:“你这是干什么?苦肉计?慕久麟,你一天天的,有点心计都用在我身上了。”
  “师兄说错了,我是所有心思都在师兄身上,至于师兄所说的心计,如果想留住心上人也算心计的话,那就是吧。”
  叶南鹊冷笑:“好厉害的口舌,你从哪里学的诡辩之法。”
  慕久麟:“我喜爱师兄,师兄却想抛下我,我难免口不择言。”
  叶南鹊道:“我何时说过要抛下你?”
  慕久麟眼睛一亮,睫毛轻盈颤动,将要开口时,脸色陡然一变,屋外有另一人锋利剑气席卷而来,将这木屋的门劈开,入眼便是二人亲密模样。
  看清楚那人模样,慕久麟嗓音低沉道:“又是你。”
  还能是谁,当然是江采玉了。
  但此时的江采玉看起来与往日又不太相同,双目带着血丝,周身煞气逼人,哪里还有往日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江采玉清冷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放开他。”
  慕久麟嗤笑:“我与师兄之间的事,你也配插手?”
  他站起身,衡水自动飞入他的手中。
  叶南鹊担心这两人又要打起来,不顾脚踝还痛,慌忙站起身扯住慕久麟:“我来同师尊解释。”
  他越过慕久麟向外走,又被慕久麟拉住手,慕久麟睁大双眼:“师兄,你不能跟他走,他也骗了你,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小子也知道用“也”啊!
  叶南鹊剜了他一眼,又强调了一遍:“此事我来处理,如果你未经我允许走出这个木屋一步,以后就休想再见我一面。”
  只这两句,就将慕久麟这个九州顶级的修真高手唬得只敢在木屋的方寸之地困着。
  叶南鹊走出木屋,先是对江采玉行了个礼:“师尊。”
  江采玉道:“和我回去。”
  叶南鹊看向他道:“师尊不打算和我道歉吗,连家桥那些时日,师尊骗了我。”
  江采玉看着他,没有回答,看来是真的对他不抱一丝歉意。
  叶南鹊心中有些许失望,却还是尽量维持了表面的体面:“师尊,我不会和你回去。阿麟他身负腐草之毒,我要与他去一趟圣医宗,另外,我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再来面对师尊。师尊,您……请回吧。”
  在江采玉的神情中,有什么仓皇的东西闪烁而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煞气缓缓收敛:“和我回去。”
  叶南鹊摇头:“师尊何必强人所难。”
  江采玉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不善言辞,他有许多话想说,他想说自己会对他好,会比慕久麟对他更好,他想说自己确实毫无歉意且一点也不曾后悔,如果没有那些谎言,他就不会拥有那段与叶南鹊独处的珍贵时光,他想说他们相处十余载,之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慕久麟……
  那么多话语堵在喉咙,可竟偏偏不会说出口。
  他恨自己,恨自己不如慕久麟巧舌如簧,恨自己不像慕久麟那般嬉笑间就能讨得人欢心,他……他除了练剑,什么也不会做。
  江采玉挣扎许久,只从腰间拿出一个玩偶,朝着叶南鹊伸过去:“你喜欢的,和我回去,好吗。”
  叶南鹊低头看去,在连家桥的种种又于眼前浮现,江采玉……为什么要骗他呢。他在密道里晕倒前听见的那一句“从今之后,只有你我二人,我不会再看向旁人”,又是什么意思。
  叶南鹊不敢深究,只能当不知道,或许这算是一种自欺欺人,可总之比连师徒都没得做要好些。
  自然,那个玩偶他也没有伸手去取。
  江采玉的手努力向前动了动,扯起嘴角,露出个四不像的笑容来。
  叶南鹊太熟悉江采玉了,知道仅仅是这样微小的举动,于他而言已经属于一种刻意讨好的姿态。
  江采玉怎么会是这样的……江采玉不该是这样的!
  叶南鹊心慌意乱,不敢看,慌忙扭开身,不再同他有眼神的接触:“我已经……已经不想要了,师尊自己留着吧。”
  “不想要了。”江采玉将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玩偶不想要了,曾经那么渴求的他的关注、他的欢心、他的偏爱……也不想要了吗。
  为什么人可以变得这样快?
  他怔怔盯着叶南鹊,对方则像心虚一般目光落在别处。他试图将叶南鹊看清,看清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眼睛看不进心底,眼睛再用力,也只能看清旁人不易察觉的细枝末节。
  好比,叶南鹊脖颈处的点点红痕。
  虽然他已经用衣领遮掩,可还是有少许曝露在外面。江采玉未曾经历,却不代表他不知晓。他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也正因为他知道,他才会感觉……如此的愤怒。
  怒火将他的理智灼烧的所剩无几,江采玉低下头,忽然笑了:“他杀了你,换得美名享誉天下,即便如此,你也要同他在一起吗。”
  叶南鹊无力地解释:“当日的事,毕竟是我的错。其中有许多不能一一向师尊道尽,我只知道,阿麟待我的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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