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处处透着不对劲,聂乘风的手搭在剑柄上,慢慢的握紧,只是还未拔出,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同于往日披着狐裘,一身的白,如今的人身上一身的淡青嫩绿,似春日枝头刚探出来的芽叶,脆生生的冲淡眉间冷意。
  唇一弯,不再是极淡的神色,寡淡无味,似咬上一口,能尝上一丝的甜。
  不冷,像是能够的到了。
  聂乘风松开了剑柄,疑惑的喊了一声:“小师叔。”
  微生宁亦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在春椅上躺着,随手就拿起一边倒扣在桌上的书放置脸上,这就是微生宁亦训练他的流程,聂乘风不觉不对。
  只是,他又喊了一声:“小师叔。”
  被频繁的喊来喊去,微生宁亦将书向下移,广袖扫过,青衣黑发,病弱气少了点,少年风流意气就凸现了出来。
  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得起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这八字。
  “我们不是在乌山吗?”聂乘风的声音因那人蹙眉而放轻了不少。
  微生宁亦好笑道:“乌山,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这是生病了?”
  “十年了?”聂乘风喃喃,有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那人站起来,缓缓的向他走过来,微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衣服上的风雪气息淡了不少隐隐有着花香。
  聂乘风在那人关怀的视线下,头晕目眩,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那人在对他笑,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冰冰凉凉。
  “没生病啊。”那人说,眼睛清亮亮的,似是意识到什么,食指轻戳他的脑袋,宽大的袖子抚过面颊,柔的如团水,嗔怪道:“你啊。”
  不对劲,聂乘风告诉自己。
  只是也许呢,也许就是过了十年了,只是他突然忘记了?
  聂乘风似登上了飘渺的云端,脚下虚虚的,总有种随时都会掉下去的错觉。
  那人又躺回了春椅上,懒懒散散的,手搭在一侧,面上被日光一照,富有生气的,不至于如一易碎的瓷器,随时都会碎裂 。
  那人问:“绾绾几日之后就要举办合籍大典,你的贺礼备好吗?好歹当初也是她救你出来的。”
  “合籍大典?”
  微生宁亦诧异道:“你不记得了?”
  一头雾水的聂乘风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什么,合籍大典是修仙界与道侣结为夫妇的一个见证,类似于人界的成婚。
  只是,和师绾绾成婚的是哪位?
  聂乘风不解着,但记忆却在此刻凭空多出来一段,他在宁亦目光下说:“是我在月城遇到的那位?”
  微生宁亦笑道:“你这不是记得吗?”
  为什么能如此的对他说话呢?
  聂乘风不解,可他无法挣扎,他似被温柔的网给细细密密的罩住,呼吸都困难,但人就无法自拔的往里面钻,他的脑海中,合籍大典这四个字不住的晃荡。
  他向那人走过去,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唾沫进入咽喉,一切都在被无尽的放大。
  他说:“小师叔,你愿意当我的道侣吗?”
  比起回应,先让聂乘风听到的是利剑出鞘的嗡鸣声。
  那人将他那柄挂在腰间的剑给抽出,搭在了他的脖颈处。
  微凉的剑身抵在细细的脖颈上,微生宁亦笑的轻佻,一点点移动着剑锋,搭在了人的下巴处,轻声细语道:“聂九,我可是你的小师叔。”
  比起带来的危险,聂乘风最先关注的是那人的笑,以及他骤然起身时所带起的风,淡淡的香气,隐隐约约的就快散去。
  他固执的哀求道:“小师叔。”
  聂乘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坚持到近乎像是要匍匐在那人的脚边,成为一只卑微乞怜求爱的狗。
  那人将剑慢慢抬起,聂乘风也不住的仰头,在那一瞬,他听见那人说:“好啊。”
  微生宁亦在笑,只是在下一刻,他就睁大了眼睛,似乎遭受了极大的背叛,眼睛睁的滚圆。
  聂乘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他手中的剑,并义无反顾的插入了他的腹部。
  血涌了出来,聂乘风抽出剑身,那具身体没了支撑,骤然坠地。
  聂乘风眸中一片阴鸷。
  他望着手上溅上的血迹,不擦拭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微生宁亦怎么会答应他呢?
  他爱他?
  微生宁亦会爱他。
  宁亦怎能可能爱他!
  骗子,只能是骗子。
  他笑了一下,阴恻恻的冷。
  第95章 小师叔(完)
  宁亦找到聂乘风时, 少年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血还往外冒,手上的剑插在地上, 硬生生的没倒下,还拼了命挺起了腰杆。
  宁亦封了身上几个穴位, 吞了颗丹药就上前去,将人给扶住。
  聂乘风茫然的望过去,眼前人影憧憧。
  血还在继续流, 宁亦一只手拿了颗药丸塞进人的嘴巴里,随后才望向了面前的, 戴着由青铜面具装神弄鬼,不知是从北域何处逃出来的妖魔鬼怪。
  只是一眼,宁亦就断定面前的人是只妖, 还是只大妖。
  黑袍罩住了全身,脸也被遮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只手露了出来,光滑细腻,似是女子皮肤。
  “微生宁亦?”那人出声, 低沉沙哑同只乌鸦在吱哇乱叫,隐隐约约的,宁亦听出了咬牙切齿。
  他得罪过它。
  分辨不出是那只妖魔, 宁亦拿过了聂乘风手里的剑,一手扶着这人, 一手拿剑对准着那只妖, 端的是持剑斩妖,不死不休的架势。
  但真要兵刃相接,宁亦直接撕裂了灵符, 来了个无影无踪的消失术。
  徒留全身包裹住的妖僵直在原地,发出嚇嚇的气笑。
  没关系,人她还能找到。
  只要那件东西还在他身上。
  骨头泛着酸,宁亦将扶着的人放置一边,用剑挑开聂乘风已经被血浸湿的衣衫。
  血此时已经止住了,不过那伤口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宁亦望了一会,准备处理的伤口的手顿住,整个人靠在了一边,等人清醒。
  乌山上布了个巨大的阵法,从下向上看,阵纹铺天盖地的压下,让人喘不过气。
  宁亦仰头。
  玉霞关外的那道屏障只要还在,大妖无论如何也不出不来。
  就算出来……
  宁亦侧过头去看现在昏迷不醒的聂乘风,至现在他都还未听到系统给出的世界线偏离提示,大约,可能如今他造出的影响还未达到偏离阈值。
  聂乘风一醒来,就见极其绚烂景象,碎灵灵的光从天空坠落。
  凛冽的罡风自他面前吹来,让他睁不开眼,只模模糊糊见到一道身影。
  那人举剑,一剑砍向天幕,震耳欲聋。
  上清有关微生宁亦的事迹数不胜数,最出名的也就是玉霞关那次,不过由于没有任何影像石将其记载,聂乘风无法进行任何的联想。
  如今见到,坚定不可摧折的剑意直冲上云霄,砍破了的天,狂风呼啸,云雾散开。
  聂乘风怔愣了好久。
  尤其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人向他走来,如梦境中的那样将手抚过他的额头,眼皮。
  他愣愣的,眼中涌起一片热意,胸膛中似生出了片海,激荡不平。
  “微生宁亦。”他喊。
  宁亦没有在意聂乘风的大不敬,他笃定的说:“你的身上有琉璃珠吧。”
  云溪将那只砍不死的妖物杀死后,你拿走了它心口碎裂而掉落的琉璃珠吧。
  禹州江城浮罗山,宁亦早些年去过,山脉之中的琉璃珠使得江城灵力充沛,灾害也要比他城要好的多,尤其这座山的蜿蜒曲折关联于人间王朝更迭。
  宁亦也就没将上古遗留在人间的琉璃珠给取出。
  传说,琉璃珠,可使白骨生肌,亡者魂归。
  宁亦没给聂乘风解释的机会,他说:“乌山上,有滴神女泪,传说是当年神女由旬因见人间疾苦而落下了一滴血泪,而在此地化为了潭水,而那滴泪就藏在此处。”
  无论是杀魔神还是封印魔神,上古众神所留下来的器物总归存有灵性,会在其中给与一定的助力或阻碍。
  而剧本中,云昭一行人为何在此处遭遇了伏击,也有了解释。
  对于微生宁亦所说的,聂乘风不知如何去说,他的瞳孔骤然似被放在火上烤,疼的让他的手不住的向往里抠。
  痛感加剧,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是魇,魇跑进去他的眼睛里去了!
  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女子弯下腰,蹲在他的面前,抱着她哭。
  她没有一天不哭的。
  他出生那日,她在哭。
  他被人说是妖怪的时候,她还在哭。
  她总是哭。
  年幼的孩童眼皮子底下是不断在水里扑腾,近乎是要孩子,他静静的望着,只是猛的,他被推倒在一边,有个女人跳了下去,把人捞了起来。
  漆黑的夜里,他跪在屋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