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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师父这是有病,得治。”百里挑一啃完最后一圈肉,抽出鸡腿骨,犹豫了一下,扔在包裹鸡肉的空荷叶上。
  吃完烧鸡,百里挑一意犹未尽地吃了块菊花糕,见青瓦不吃,好奇问道:“乖徒儿,你怎么不吃?”
  “二师父,我不爱吃菊花糕。”青瓦叼了块白糖糕,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你自己拣爱吃的多吃点。”百里挑一悉数摆出各式口味的糕点,任青瓦自行选择。
  青瓦点头,又拿了绿豆糕畅快地吃。
  吃尽兴下来的时候,百里挑一带着一包鸡骨头,远远丢在荒郊野外毁尸灭迹。
  黄昏时分,青砖踏着夕阳独自回观,做完功课,便自觉地抱着琴在屋中练习《风入松》。
  这是师父那天斫琴成功之后,弹的第一首曲子,他便喜欢上这首古曲,和师父学的第一曲也是这个。
  弹琴本是静心之事,他亦不会轻易被周遭之事所影响。但他弹至半曲,便听得哪里传来呕吐的声音,这让抚琴的手一偏,弹错一弦音律。
  青砖不由眉头一蹙,暗道自己心性不坚,岂能随便被外界扰乱琴心。旋即,他深吸一口气,稳下心来,重新又弹奏了一曲。
  第二遍乐韵渐佳,眼看一曲将了,又一阵“呕”的声音惊扰到青砖。
  这次他听得分明,声音不是师父的,亦不是青瓦的,只能是百里挑一。
  这让青砖不由觉得,是否是自己弹的太难听了,导致他都听得生吐。
  这般想着,青砖依旧手指不停,并没有如方才那样切断重弹,他只是继续拨弦弹完整首,才摘下指上戴着的护甲,起身出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青砖兀自去了百里挑一的屋子外,此时天色已黑,只见其屋门紧闭,屋内尚未点灯,故而黑漆漆一片,难察屋中是否有人。
  “笃笃笃”,他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抱拳问道:“百里少侠,若是因我琴艺不佳,污了您的耳朵,才、才令你如此难受,青砖在此向您赔个不是。”
  “呕……”又一阵呕吐之声响起,隔着门缝,青砖似乎能闻到呕吐物的气味。
  他紧皱着眉,小脸黯然失色:“我琴艺果真这么差劲吗?我真的每天有在好好练习的。”
  “滋啦”一声,门应声而开,百里挑一弯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手抚腹部,浑身虚脱无力的模样,他似乎十分痛苦,极为艰难地开口:“小青砖,你以为是你弹琴才令我呕吐的?”
  “难道不是吗?”青砖一愣。
  “当然不是了,我可能是生病了。”百里挑一倚在门边摇头。
  午后,他开始头晕目眩。
  他只当是连日在外导致休息不够,身体疲惫,所以睡了一下午,谁知醒后,症状愈加严重。
  初时胸闷气短,随后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汹涌辛辣的呕吐感涌上喉头,他脑门都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止不住的恶心呕吐,令他相当虚弱难受。
  “啊?”青砖连忙扶上百里挑一的胳膊,搀着他往里走,焦急道:“你快躺下,我找师父来给你看看。”
  扶着百里挑一躺下,青砖飞快退出屋子,去找了师父过来。
  不一会,悟清明提着药箱过来。
  他望了一眼百里挑一的面色,“听青砖说你午后起便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胸闷气短的症状。”
  百里挑一勉强掀起眼皮看了眼悟清明,虚弱的点头。
  悟清明注意到床头旁的痰盂内,果然吐满了刺鼻的黄色粘稠呕吐物。
  “你吃过什么?”悟清明和气的问。
  “早上没吃,中午晚上和你们吃的一样。”
  “我看不止是如此。”悟清明摇头,拿出脉枕垫在百里挑一手底,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搭在他的腕内脉搏之上。
  良久,悟清明淡声道:“果然是食物中毒。”
  “什么意思?听你这口气,我中毒你心情似乎很好。”百里挑一瞪了他一眼。
  “我心情好,是因你中毒不深,不会死在我的道观里。”悟清明收起脉枕,继续开口:“讳医忌疾,可不利于对症下药,你到底吃过什么?”
  百里挑一靠在床头,移开目光,“半只烧鸡,菊花糕,芝麻糕,绿豆糕,云片糕……”
  “噢,鸡肉和菊花相克,同时相食,会中毒,所幸菊花糕中菊花不多,你才不至于中毒过深。”
  悟清明真是不明白,这么大个人了,吃个东西都能这般,到底是该说他心大,还是该说他运气不好。
  “还能救吗?”百里挑一还未出生时,就在母胎中中毒,毒之一字,于他而言,如家常便饭,亦如催命符。
  “细辛,川莲,水煎服,连喝几贴即可。”
  悟清明猛然想起来,下午青瓦给他送来的糕点,整理药箱的手一顿,声色略有些急切:“青瓦可吃了?”
  百里挑一点头又摇头,庆幸道:“他不爱菊花糕,只吃了烧鸡,肯定没事的。”
  悟清明见他如此不靠谱,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连忙提着药箱跨出屋子,疾步去找青瓦。
  见到青瓦生龙活虎,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百里挑一见悟清明撂下他而去,腹部又一阵疼痛,一股浓烈刺激性的气味自喉间涌上,他赶紧将头前倾,对准痰盂呕吐不已。
  半晌过后,他吐完擦着嘴巴,哀声道:“诶,清明你要记得给我煎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泪目,另一篇连载文也申到榜了,轮空的时候双双轮空囧rz。
  以后可不敢双开了,感觉我要写不完两篇文的榜单数字了o(TヘTo)
  第二十五章 时疫
  百里挑一连日喝了两贴浓郁极苦的药, 食不知味,只觉得舌头都被苦麻木了。
  翌日中午饭后,悟清明给他端来最后一碗药的时候, 他犹如赴死般端起碗,悬在口鼻前,久久难以下咽。
  “二师父你也怕苦呀。”青瓦从后面钻出来, 惊叹道, 他还以为只有小孩子才怕苦呢。
  “怕苦是人之常情。”百里挑一皱眉, 屏息一口饮尽。
  他并没有被这小孩子的话激住, 自小他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对这黑乎乎苦兮兮的汤药简直害怕的很,从前喝药都有家仆围着他哄着, 喝完佐以蜜饯镇苦。
  以至于他这么大个人, 还有些改不了这个习惯。
  只是他如今人在屋檐下,青灯观内又一贫如洗,想必也没有什么蜜饯,只能将就饮药。
  “二师父你早说呀。”语毕, 青瓦跑了出去追悟清明,边跑边喊:“师父, 我二师父他怕苦。”
  百里挑一放下空药碗, 撇了撇嘴, 无语至极:“不是吧, 我怕苦也要跟你师父说, 小家伙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片刻后, 青瓦抓着根东西过来, 塞到他掌心:“二师父, 嚼这个就不苦啦。”
  “这是什么?”百里挑一摊开手心, 见掌中躺着截手指般粗细、状若树根的黄棕色不明物体。
  “甘草呀,嚼之清甜回甘,袪苦是极好的,我和师兄从前生病喝药,师父都会泡杯甘草水给我们解苦。”
  百里挑一捏起这根皱巴巴干柴似的甘草,迟疑着放进嘴里嚼着。
  倒是如其名字所言,确然味甘,解了他满口的厚重苦涩感。
  “你们生病,也是由你师父诊治开药方抓药?”
  “是呀。”青瓦乖巧地点头,“我师父可厉害了,他什么都会哦。”
  “什么都会?”百里挑一望了望四周,不认同地问:“什么都会,是怎么活成这般两袖清风的?”
  “二师父,两袖清风什么意思?”这个问题,问住了青瓦。
  “呃,就是那个……清寒的意思。”揭人不揭短,当着小孩子的面,他还是留些情面,不要说的太直白。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解,不过他不再纠结,一蹦一跳跑去后山看师父种豆子了。
  时值春夏交接之际,天相难测,多雨水。
  晌午还是晴光大好,青瓦走后不多时,就轰隆隆响起道雷,随即闪过一道青紫色的闪电。
  白云转乌不过一瞬,眨眼密布整个天幕,暴雨将至。
  百里挑一被这闪电惊的呛住,一口吐掉咬在嘴里的甘草渣子。
  他怕降雨,遂找了柄伞并两个斗笠蓑衣,去往后山。
  穿过小片松树林,他才见到个青葱翠绿的菜园子,里边种着各式各样他喊不上名字的蔬菜,长势良好,青翠茏葱,看着使人心情舒畅。
  其内一片空地上,有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娃娃约莫四五岁,生的敦厚胖嘟嘟;大的那个穿着粗布褐色短打,衣袖挽至臂弯处,露出结实白净的手臂。
  正是青瓦和悟清明师徒二人。
  青瓦在前方土垄中的坑中,丢下几粒圆滚滚的黄豆,跑的飞快,悟清明则提着水桶跟在他后边,逐个掩上泥,压实土壤,洒上些水。
  “要下雨了,你们回不回?”百里挑一见到正在空地上弯腰种豆的悟清明师徒,隔着篱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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