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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藏春 第58节

  陆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汹涌波澜。
  可无论如何,那股莫名不安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将她仅仅视为一个可以随意安置的外戚。
  她这个人,不知何时在他心中落了根,而他一时竟也不愿将这段缘分彻底折断拔除。
  *
  接连几日,天朗气清,日头正好。
  趁着这难得的晴日,宋蝉带着几个丫头在屋里忙活,将所有的衣物都搬出来晾晒。
  阳光透落在那些绸缎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将衣服展开,仔细翻新缝补,屋里一片忙碌。
  宋蝉也拖了个小杌子坐在日头下,缝一枚绣竹叶的荷包。
  低头坐了一会,便觉得后颈乏累,抬起头正想歇歇,便看见房门口有个穿戴齐整的丫鬟探头向院子里张望。
  宋蝉停下手中的针线,转对紫芙道:“你去瞧瞧,是谁在那儿?”
  紫芙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门口。
  她一向最了解府里的人事,与那小丫头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便折返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娘子,那是大公子身边的云裁,说是大公子有话要带给您。”
  “大公子?”宋蝉心中一动,捻针的指尖微微收紧。
  自那日一别后,她也一直有些疑惑。
  看当时陆沣的反应,分明是对她有些心动的,可这接连几日却毫无动静,这实在不合常理。
  宋蝉放下手中的女工,起身走到门前,与云裁面对面站着。
  云裁见她出来,恭敬地福了福身,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瓷瓶,双手递上。
  “大公子惦记着娘子手臂上的伤,特让奴婢将这药膏送过来。大公子说,这是宫里的秘方,宫里娘娘们都在用,日日涂抹在伤处,不消半月便能痊愈,绝不会留疤。”
  宋蝉接过那瓷瓶,指尖触到瓷器微凉的表面,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暖意。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膏,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替我谢过表哥,改日我定找机会当面道谢。”
  云裁亦是一笑,摇了摇头:“娘子不必客气,大公子特地嘱咐了,让您不必与他见外。”
  说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枚信笺,递到宋蝉手中:“大公子还让奴婢带了一封信,请娘子过目。”
  宋蝉接过信笺,指尖触到那细腻的纸张,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信纸上还特意撒了些碎金,显得格外精致。
  果真是陆沣,连这小小一张信纸,都透出这么多的巧思。
  她展开信纸,只见纸上字迹清隽,落笔如行云流水。
  信中写道,三日后,邀她在东城湖心亭相见,一同赏画论画。
  宋蝉读完信,心中微微一荡,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信纸的边缘。
  她抬头看向云裁,轻声道:“劳烦姐姐同表哥回话,我会去的。”
  云裁点头应下,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去。
  宋蝉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封信,指尖阵阵发烫。
  陆沣的邀约,是出于对她受伤的愧疚,还是别有深意?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膏,又想起那日陆沣关切的眼神,心中不由微动。
  三日后,东城湖心亭……
  宋蝉将信笺小心收好,转身坐回杌子上,指尖摩挲着那尚未绣完的竹叶荷包。
  阳光落在身上,依旧明媚温暖,可她的心思却早已飘远到三日后的湖心亭中。
  仿似已经与陆沣相对而坐,言笑晏晏,共赏一幅画卷。
  紫芙虽未听清两人的对话,但看见宋蝉回来时手中的信筏,多少也了然了情况。
  紫芙试探道:“可是大公子相邀?娘子要不要与大人提前先说一声?”
  宋蝉摇了摇头:“不必了,等事/后我自会去和大人细说情况的。”
  *
  距离约定的时辰尚早,陆沣却已早早来到湖心亭中。
  他负手立于亭边,目光沉静地望向湖面,微风拂过,掀起他如玉般洁白的衣角。
  前几日,他派出去的探子回话,称并未查到陆湛与宋蝉之间有任何瓜葛。
  这消息本该让他心安,可不知为何,他心中仍有一丝疑虑挥之不去。
  事关宋蝉,也事关他的未来,他不得不再谨慎些。
  倘若宋蝉真与陆湛有不寻常的关系,那即便他心中再不舍,也必须要将她从自己的计划中剔除。
  正思忖间,一阵清风拂过,送来一道清泠如泉的声音:“表哥。”
  陆沣回神,唇角扬起一抹如平日般温润的笑意:“阿婵,你来了。”
  宋蝉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淡青色的罗裙衬得她肌肤如玉,比罗甫画中的美人还要清丽几分。
  宋蝉缓步走入亭中,目光扫过四周,却未见到任何画卷,不由得轻声问道:“表哥今日邀我来,是要赏哪幅画?”
  陆沣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先别急,你看今日的风景,不也很美吗?阿婵,先试试这府里新来的龙井。”
  宋蝉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陆沣今日的态度虽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她却总觉得他眼底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宋蝉低头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果真是难得的好茶,可她的心思却不在茶上。
  陆沣望向宋蝉,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今日的宋蝉,确实美得令人心动,可他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情愫。
  比起谈情论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微微侧首,目光越过宋蝉,凝神望向不远处的一座酒楼。
  陆湛今日就在那酒楼中赴宴,待宴席结束,回府时必会经过此处。
  他特意选了这湖心亭,又刻意安排了这场会面,便是为了让陆湛看见,试探陆湛的反应。
  若陆湛对宋蝉并无异样,那今日便只是一场寻常的赏景论画。
  可若陆湛起了些不寻常的反应,那他便要仔细斟酌,决定下一步的计划该如何安排了。
  两人相顾无言,亭中一时静谧,只有微风拂过湖面的轻响。
  宋蝉放下茶盏,抬眸看向陆沣,轻声问道:“表哥今日似乎有心事?”
  陆沣收回目光,笑道:“无事,只是觉得今日能与阿婵一同赏景,实在是难得。”
  陆沣话音刚落,目光忽然一凝,望向远处。
  视线尽头的小径上,一道熟悉的玄衣身影,正向他们缓缓走来。
  陆沣眼底凝了一层冷意,但很快,唇角便又勾起那抹温润的笑意。
  他抬了抬手,清润的目光落在宋蝉如云的墨鬓间。
  “阿婵,你鬓间的簪子有些歪了。你靠过来些,我替你扶正。”
  第46章
  宋蝉微微一怔,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鬓边的簪子。
  想起那日诗会上,她也是借着簪子歪斜的由头,刻意制造了与陆沣的"偶遇"。这簪子倒是成了她与陆沣之间的一根无形的红线,牵引着他们两人一步步走近的缘分。
  微风拂过, 陆沣眉眼如玉, 如清风明月, 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宋蝉低垂长睫,被陆沣身上淡淡的荀令十里香而拢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那道冷锐如刀的视线。
  长径尽头,陆湛一身玄色长袍, 眉目冷峻。沉黑的漆眸如淬冰霜, 直直刺向亭中那两道极为亲/密的身影。
  湖心亭的帘幔随风轻扬,亭中男女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们贴的很近, 姿势极其缱绻, 仿佛下一刻就要相拥而吻。
  陆沣修长的手指轻轻扶正宋蝉的簪子, 动作温柔得近乎暧昧。而宋蝉恰好侧垂过来的半边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一双含露杏眸含羞似怯。
  陆湛的目光浅浅沉冷下去,他猛地攥紧掌下的木栏, 旋即掀袍向湖心亭方向走去。
  "大哥好兴致啊。"陆湛的声音冷得像冰,如一记惊雷在忽而在宋蝉背后响起。
  听见那道熟悉倒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宋蝉心中一紧,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她抬眸看向陆沣,却见他神色如常,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温润的笑意,只是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冷意。
  那冷意消散地太快, 宋蝉甚至没能看清楚,只是看着陆沣的面容,她忽然心头一颤,眼前的陆沣,似乎有些陌生。
  "三弟怎么也在此处?真是巧了。"陆沣的声音依旧温和,神情和煦自然。
  “恰巧路过此地。”陆湛目光扫过宋蝉鬓间的玉簪,最后落在满桌琳琅的茶点上,轻笑道,“怎么,大哥不请我一起喝杯茶吗?"
  "慕容诃的案子还没了结,眼看要到时限,三弟应当很忙吧,还有时间饮茶么?"陆沣执起茶壶,为宋蝉又斟了一杯茶,茶汤在杯盏中泛起细小涟漪,"这壶龙井是阿婵特意温着的,三弟自便吧。"
  陆湛并未理会陆沣前半句略含讽刺的挖苦,只是听着后面那声称呼,冷笑了一声。
  "阿婵?"陆湛将这两字又在舌尖上滚了一遍,"我竟不知,大哥何时与纪表妹这样相熟了?"
  他是与陆沣说话,紧紧盯着宋蝉的脸。
  而宋蝉只是垂着眸,哪里敢抬眼看他,就连藏在袖底下的双手都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陆沣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目光却始终落在陆湛身上,观察着他的神色:"那三弟呢?我听府里的下人说,那日火场阿婵有难,三弟竟不惜冒死进火场相救,倒不像是三弟往日一贯的作风。"
  他转向宋蝉,声音温柔得近乎危险:"阿婵,你与三弟很相熟吗?"
  宋蝉未料到陆沣会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惊愕抬起眼,只觉得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呼吸。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湛沉冷的目光扫过宋蝉的脸,终究是冷笑一声,替她解围:"怎么?大哥好像很在意我与表妹是否相熟?"
  微风轻扬起陆沣月白锦袍的衣角,与陆湛那道玄黑的衣袍紧紧绞缠,尤两道争斗得难解难分的蛟龙,于无形的风云间,翻涌、角逐,暗藏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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