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冻得牙齿打颤,紧了紧衣衫,看着被暖和皮毛包裹成球的无名蛋,对陈景殊道:“有没有可能,蛋不怕冷,人怕。”
陈景殊把蛋放身后竹筐里,蹙眉:“就你事多,早说了你不必跟来。”
“这是什么蛋?”路成舟哈了哈掌心,“这么娇气,屋里待久也不行,还需要你带出来散心。”
“不是带它散心。”
“难道是你想散心?我懂了,闲来无事遛遛蛋也算别有情趣。”
陈景殊烦死了,“你能不能别说话。”
眼见他要发火,路成舟闭嘴。
陈景殊终于能消停。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在秘境之时,小黑蛇交代过,等出了秘境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苍穹雪山,寻找那颗现世存在的亘古龙蛋,将这两颗龙蛋合二为一,真龙才能降世。殷诀渡劫成功理应化龙,蛋中便是殷诀魂魄转世。
前几日他就应当过来,可不知怎么得了场风寒,来势汹汹,居然缠绵病榻下不了床,陈景殊抿了抿唇,只觉得穿梭秘境确实损人心脉,毕竟他修道后体魄如神,从不生病。
他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按照小黑蛇的指示,将竹筐放在山巅之上,从白日等到黑天,终于在月亮升至最高处时,被冰川封印的山脉突然金光大发,像是受到感应一般,深渊底下的龙蛋穿破雪山徐徐升空,绕着竹筐转了两圈,接着一头栽了进去,与里面的龙蛋合为一体。
完成任务,陈景殊长舒一口气,伫立原地片刻,俯身将竹筐内的软垫铺好,寻了些枯叶石块搭建了座简易棚,防止龙蛋被风吹走。
他最后望了眼龙蛋,转身准备离开。但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给龙蛋设下三道防护结界,害怕天上的猎鹰饥不择食,不等破壳就把蛋叨了。
雪山的夜又黑又冷,寒风更是凛冽粗狂,吹过来跟要把人揭面似的,陈景殊挡住脸,心想龙蛋好歹天生神蛋,且从雪山而生,应该不会冻死吧。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雪山不仅冷,还死寂,方圆百里没有生灵。
陈景殊又犹豫了,雪山虽是龙蛋的出世之地,最适孵化,但这里空无一物,万一哪日小龙破壳,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喝的,直接饿死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把龙蛋养在一个食物丰富水分充足的桃花源地。
说干就干,陈景殊下了雪山,四处寻找福地。但他挑来挑去都不满意,不是嫌这水浅就是嫌那里王八多,影响龙蛋发育。
最终他决定把龙蛋带回去,亲自看护。
身边突然多个蛋,陈景殊总觉得不适应,直到半个月后,龙蛋外表变成熟悉的棕黑,就和殷诀的皮肤一样。
陈景殊:……
他早晚观察,默默给蛋涂上美白的灵药。心道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下辈子还黑就不能怪我了。
除此之外,他还会给龙蛋念道德经,以及清心论,希望殷诀下辈子做条好龙,不要再当变态了,也不要再喜欢男人了。
但念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殷诀如此性情与这无关,殷诀幼时就开始流浪,无亲无友,无家可归,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提防其他凶残同类,每日活得战战兢兢,不敢松懈一刻,不是遇上心怀不轨的谢回轩就是遇上半途而废的陈景殊,养成这般性情并不奇怪。
殷诀缺少的是关注和爱护。
于是陈景殊停下念经,开始给龙蛋搭窝、洗澡、找伙伴,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连衣物都做了好几身,春去秋来,分季而穿。
路成舟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真的不是你下的蛋,我看你就差自己孵上去了。”
此话激怒陈景殊,当场臭骂他一顿,这还不够,竟拔出霜公*众*号*海*绵*星*日*记明剑狠狠教训他一顿,吓得路成舟数月没敢踏足弄竹殿。
也不怪陈景殊易怒,谁叫今年夏季炎热,秋季蝉扰,他不得清净,自然心浮气躁,控制不住情绪。
还好龙蛋冰凉,摸在手里降温解躁,他每天睡前都会摸一摸。
早先他将龙蛋放在院中,后来怕蚊虫叮咬,便挪到了屋里床头,天气晴朗便会带出去晒一晒太阳,下雨时也会带出来,因为殷诀说过喜欢下雨天,但淋到一半觉得不妥,又搬回了屋里。
现在的殷诀应该不喜欢下雨天了吧。
他日日丈量龙蛋尺寸,可惜龙蛋总没有变化。他想起路成舟的话,虽难听,却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他把龙蛋挪到了被窝里,日夜同眠,有时双手抱着,有时腿间夹着,感觉奇怪又难为情,但他跟魔怔了似的,每晚都锁上房门,偷偷摸摸做这种事,直到半个月后的今天才清醒。
陈景殊抿紧唇,脸色难看,连连唾骂自己没救了,脸红气喘地把蛋掏出来。
第六十六章 龙蛋记事(二)
这么一折腾,陈景殊便没了睡意。把龙蛋放桌上,点燃蜡烛,提笔给小黑蛇作画。
他之前画过几幅,也烧了几次,但都不太满意,小黑蛇没给他托梦,想必也不太满意。笔下黑龙虽有百丈身躯,威风凛凛,眉眼间却差那么点意思,有形无神,且总带了几分故蛇浪荡风姿,不及原黑龙十分之一霸气。
陈景殊不承认自己画技下滑,把一切赖小黑蛇,谁叫它总是不正经,不给他留下好印象,直到临死前才变了一回身,他当然记不住细里。
他停下笔,决定明天去寻黑龙,现场临摹作画。
黑龙是殷诀的座驾,向来与他形影不离,自从殷诀进秘境,黑龙无主可护,每日盘踞于后山崖巅,等候殷诀渡劫归来。
修真界的共识,若主人身陨,结成契约的灵宠也会有所察觉,从此惶惶不可终日,行尸走肉般度过余生。
想到这,陈景殊觉得此事不能耽搁,现在就出发去寻黑龙。万一黑龙以身殉主,小黑蛇泉下有知,定会化成厉鬼蛇,夜夜缠他。
他急忙收拾行装,准备把龙蛋放竹筐里。这半年来养成的习惯,无论去哪,他都会带上龙蛋,吃饭时候带,睡觉时候抱,就连下山历练也背着,毕竟龙蛋天生神力,容易遭人觊觎。
但等摸到龙蛋,他又觉得自己可笑。若阴阳真能传梦,殷诀恨死了他,早就该变成无面煞,在梦中把他千刀万剐了。
殷诀都没传梦,小黑蛇又怎会。
陈景殊抿紧唇,面无表情地拍了下龙蛋,接着放竹筐里背起,趁夜前往后山找黑龙。
已入深秋,天空月明星稀,道旁枝叶萧条,周遭都没变,但陈景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想想,原来是这条路不熟悉,于是他脚下变了个方向,改从灵慧峰穿越。
灵慧峰是他修习必经之路,大道平坦,一路月照。但少有人知晓,十步开外的左侧有条幽深小道,毗邻浓密树林,向来惹宗门有情男女眷顾。
陈景殊每回经过这里都装聋作哑,并且贴紧道右侧走,生怕听到半点淫言乱语。他以身作则数十年,没曾想在秘境里破了规。
秘境中他为躲避殷诀,修习归来后刻意不走寻常路,而是择了这条幽深小道,结果可想而知,还是被殷诀堵到了。
陈景殊原先想不明白,只当是碰巧,或是情劫秘境强行使然,现在他知道了,哪有什么情劫使然,不过是殷诀提前演练千百遍,当然对他的言行了如指掌。
想到这,他面色复杂,心里不太舒服。不知怎么想的,犹豫片刻,居然脚下一拐,踏足了那条他向来不齿的小路。
这种寒凉天气,黑树林果然安静,没有半点声响。陈景殊原本还有点紧张,现下放下心来。
但没走两步,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哥哥,轻点。”
“小骚货,我弄死你。”
“啊~”
陈景殊:……
他赶紧捂住龙蛋,加快脚步。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就算是同一对情侣,也不至于次次调情都一字不差吧。他虽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他的黄页书可不是白看的。
他不信邪,后退几步,没想到那番热辣话语又重来一遍。
“哥哥,轻点。”
“小骚货,我我弄死你。”
“啊~”
语气,音调,甚至连呻.吟的间断起伏都丝毫不差。来来回回,始终这几声。
陈景殊:……
他松开捂住龙蛋的手,悄然靠近声音源头。长剑揭开树丛,在一棵不起眼的桃树上,发现两只学舌的鹦鹉小妖。
陈景殊烧红的脸顿时转绿,一把打下两只鸟,厉声质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鹦鹉们抬头一看,叫得更厉害了,一鸟啪啪啪,一鸟喔喔喔。
陈景殊狠狠拔它们的毛,直到头顶被拽秃,两只鸟才安静下来,老实交代:“我们从千春院而来,专业的。”
陈景殊上手就是一巴掌:“谁把你们带来的,敢在九华山扰乱视听。”
鹦鹉吃痛躲避,故作玄虚:“替雇主保密,我们专业的,打死也不说。”说罢开始介绍本业,“放心,我们不害人,叫.床两百银钱,通宵再加一百银钱,有特殊要求也不另收费,通通打折,封顶五百银钱,良心买卖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