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言锦与宿淮对视一眼道:“那你家侯爷知道吗?”
林三道:“这事儿不能告诉侯爷,他会生气,所以……”
言锦疑惑:“所以?”
林四接话:“有劳二位,代为听学。”
林三:“是这样的没错。”
林四:“有劳。”
言锦:“可是我们……”
林三双手合十哀求,林四面无表情道:“有劳。”
言锦沉默片刻,对上林三的狗狗眼,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扶额无奈道,“就今天一次。”
话音刚落,手上一重抱了几本书,面前的两个小孩便没了踪迹,可谓溜得十分快。
言锦欲言又止:“怎么感觉被坑了呢?”
最终他和宿淮还是坐在了学堂之中。
来听学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孩子,以防有人注意到他们,索性坐在了最后一排。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诚如林三所说,刘夫子惯例骂了一通温邬才拿起书,他也未寻找林三林四的踪迹,可见当真不待见定远侯府的人。
言锦支着下巴听得昏昏欲睡,为了不睡过去给定远侯府蒙羞,他只得盯着一处走神。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母亲去世不足半年,父亲终日郁郁寡欢,他如往常一样端坐在书房等夫子前来给他授课。
他上一世大多在医院度过,没能上什么学,所以格外珍惜读书的时间,但那日不知为何,看着这四四方方的言府心中异常烦闷。
他做了此生最大逆不道的事,给夫子的饭中下药,逃课了。
自从穿越到这里起,他只要出门必是一堆人乌泱泱地跟着,只有今天,他是自由的,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外面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很美好。
也就是在那日,他见着了一个人。
严格来说,宿家医馆那次,并非他与宿淮的第一次见面,真正的初见其实是在扬州。
那时宿老爷子还未过世,宿淮与爷爷路过扬州,见繁华之地下也有受苦的百姓,索性挑了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义诊。
冰天雪地里,小团子板着脸,握着一个老伯冻上的手,奶声奶气道:“不可再碰冷水。”
说完,他像是感觉到什么,遥遥向言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人群涌动,早已将言锦遮得严严实实。
但言锦看见了,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笑容灿烂地与宿淮打了个招呼。
他的心中忽然明朗起来,寻到了终其一生将要完成的事,这才有了之后的北上学医。
以及宿家医馆的那次见面。
言锦其实十分紧张,那日的小团子不知有没有继续做大夫,不知长成了什么模样,过得是否舒心。
然而一切的担忧都在见着宿淮起烟消云散,他坐在院墙上,自海棠花树后悄悄看去,那小小的一个雪团子长得极好,正是他这些年一直期盼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现在的宿淮。
哦,还是有些长歪了,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言锦郁闷想道。
突然,一个纸团轻轻落在桌上,一直滚到手边。
言锦眨眨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扔的。
他打开看去,纸团上画了一个出神的小人,下面写了一句话:“师兄不想听学,不如回头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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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让我康康]
是九点按时发的,有更新是在改错别字[抱抱]
另外这周应该也有双更~
第32章 追吻
“师兄不想听学, 不如回头看看我?”
言锦盯着纸团上那活灵活现的小人,眉梢一挑,哼哼两声却, 提笔蘸墨在一旁写下两个大字:幼稚。
纸团很快又被扔了回来。
宿淮:“在想什么?还是困了?”
言锦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冰雪团子,心头一软, 也学着宿淮在纸上画了几笔:“在想小雪团。”
宿淮却有些哭笑不得,只见最新一行字旁, 言锦画了一个不甚圆润的圈, 上面点了几个墨点, 这画得倒像是煮烂了的汤圆, 这人分明画得一手好画, 偏要这般玩闹。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很“言锦”, 于是呼应着在一旁添了一个小雪人和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如此, 纸上便呈现出一团子、一雪人、一狗,莫名透着股“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意味。
言锦险些笑出了声,憋了许久才堪堪忍住, 他想了想, 还是打算将那段往事说给宿淮听,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扬州的事。
他斟酌片刻, 提笔写下:“我与你幼时……”
笔尖正游走着,猛地一顿, 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学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言锦:“………”突然好心虚怎么回事?
而同窗们此刻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言锦心道不好,僵硬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最后排那位学子。”刘夫子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你来答方才所问。”
言锦下意识地朝宿淮的方向瞥去一眼。
“看什么看?”刘夫子声音陡然一沉,“就是你!”
言锦:“……”
完蛋。刚才夫子问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言锦将纸团攥进掌心,起身站好,在满堂人的目光下沉默许久,心中泪流满面。
这被老师点名的压迫感啊啊啊!
事已至此,他心下一横,摆出最乖巧无辜的表情,声音都放软了几分:“回夫子,学生今日晨起不慎磕了头,此刻有些耳鸣耳背,未曾听清。可否请夫子再问一次?”
这是他幼时惯用的伎俩,配上他这张颇具欺骗性的脸,往往能自发为他寻些理由,蒙混过关。
奈何,刘夫子是个油盐不进的老古板,他将案桌拍得震天响,怒道:“答不上来是吧?你旁边那个来!”
言锦旁边的正是宿淮。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言锦:“……”哦豁,完球。师兄弟一起被抓包。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袖,挤出一个堪称得体的笑容,试图祸水东引:“夫子息怒。不然唤学生前头这位同窗试试?我看他听得极为认真,想必已有高见。”
坐在他前头的那位仁兄手忙脚乱地将话本子往桌屉深处一塞,惊恐万状地扭头向言锦。
言锦回以鼓励的微笑,对不住了兄弟,死道友不死贫道。
很快学堂内就多了三根站立的棒槌。
刘夫子勃然大怒:“都跟我去门口站着!何时悔过何时才能进学堂!”
于是三根站立的棒槌又鱼贯移动到了门口廊下。
外面没有学堂内暖和,冰天雪地的寒风瑟瑟十分凄惨。
被言锦坑害的那位仁兄捶胸顿足:“我刚买托人买的话本子啊,还没见着花公子和他师弟在一起呢。”
说完,他哀怨至极地瞪了言锦和宿淮一眼,愤愤地一甩袖,往廊柱另一边挪了挪,誓要与“祸首”划清界限。
言锦与宿淮对视片刻,忽然相视而笑。
“我们真要在这一直站着?”言锦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宿淮挪了挪,肩臂轻轻挨着言锦的:“听定远侯府的下人说,东集的糟鹅乃是一绝,”他语气故作平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一道去尝尝?”
说着,他抬手为言锦拢了拢斗篷的襟口,又将兜帽仔细扣上。绒毛边衬得言锦的脸愈发白皙精致,只剩下一双明亮含笑的眼露在外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那目光太专注太直白,看得宿淮耳根发热,手上动作都不自觉地慢了几分。言锦享受着他周到的服侍,看他睫毛微垂,绯红已从脖颈悄悄爬上了脸颊。
这人分明是早早就打探好了这城中游玩吃食的好地方,此刻却偏要装作云淡风轻。
一股饱胀的情绪猛地撞上言锦的心口。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宿淮的手腕。
“走!”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拉着人便转身,“目标东集,出发!”
寒风掠过耳畔,却吹不散他脸颊攀升的热度。言锦拽着宿淮走了几步,忽然向前轻快地蹦跳了一下,连斗篷的下摆都划出欢快的弧度。
他轻声哼哼道:“开心~”
虽说过了除夕,但天依旧黑得很早,街道两旁的商铺早早点起了灯笼,暖黄的光晕将京城最繁华之地连成两条蜿蜒的长河,顺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流淌,将傍晚的寒意驱散了几分。
言锦手里捧着一包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油纸袋暖烘烘地熨帖着掌心。他剥开一颗,香气立刻钻进鼻腔。
“尝尝?”他自然地递到宿淮嘴边。
宿淮就着他的手低头叼走,指尖不经意擦过温软的唇瓣,两人皆是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只是言锦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觉得那点微湿的触感比糖炒栗子更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