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祁渡铺好床褥,道:“既然虚白认为你能解开,那就说明他肯定给你留下了线索。”
陈问思索着这一年来与虚白为数不多的相处,“难道与蛊毒有关?”
“不对。”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陈问与他对视一眼,道:“既然是一年前写的信,那线索必不是这一年内才出现的。”
毕竟未来的变故太大,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以虚白贴心周到的性子必不会这么做,况且虚白是个和尚,和尚禁赌。
那就只有那封信了。
-----------------------
作者有话说:说一句,紫薇树的树枝不能支撑一个人,文里的稍稍改了一下,毕竟修仙ovo
决定了,写完正文要修一下前面的章节,有些地方总处理不好。
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出自《承德水月庵楹联》意思是群山寂静,尘埃不染,看山看水,印证梦幻泡影如是观。
住山不记年,看云即是仙出自张可久的《越调凭阑人众远楼上画》
残雪入林路出自皇甫曾《送普上人还阳羡》
第63章 红绳纷飞寄祈愿
陈问将信拿出来, 一个字一个字不漏地读,他反反复复翻了几遍,甚至还尝试拿水淹, 放火烤,却还是没看出来什么隐藏线索。
祁渡抚平他紧锁的眉头,道:“夜深了, 先睡吧。”
夜深露重,窗外又飘着雪,陈问忽觉有些冷,他将信压在盒子下头, 一个翻身就上了床, 被窝里还热乎乎的。
他滚到床里头, 贴着墙壁,将被褥打开一个口子,呼喊道:“仙主大人快上来, 小心着凉了。”
祁渡熄了灯, “嗯。”
今夜雪轻明月醉,使我与君共枕头。
祁渡圈着陈问劲瘦的腰一整晚, 还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陈问只以为他太冷。
翌日,祁渡本想再赖会床,可陈问要找线索的决心实在是太重,见叫不醒他,就往他耳边吹气, 还捏上他的胸。
出了事之后,祁渡才不情不愿起榻。
陈问带着祁渡在寺里闲逛,钟山寺很有活气, 白雾与晨雾纠缠分不清,和尚们起早贪黑,一个门前扫雪,两个井口担水,三个灶房烧火……
陈问途经香积厨,替矮和尚劈了柴;路过池塘,替瘦和尚喂了鲤鱼;顺道过了后院,替胖和尚晾晒了衣服……
好事做了个遍,收获了无数句“施主真是好人”,但线索是一点没打听到。
辰时已过,陈问逛着逛着就来到了菩提树下,看着漫天飞舞的红绳,他笑嘻嘻道:“仙主大人,你看这红绳还比你衣裳明媚呢。”
祁渡冷幽默道:“衣裳穿久了会褪色。”
陈问捉住他话里的漏洞,“狡辩,红绳这挂久了,风吹日晒的也会褪色呀。”
一位路过的小和尚骤然出声解释:“这倒是不会的,这些红绳是由特殊的材料制成,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褪色,永远鲜艳。”
陈问来了兴趣,“我还没见过不会褪色的东西。”
小和尚道:“这是真的,施主仔细看,有些红绳上的字迹已然看不清,但红绳还是鲜艳如初。”
陈问下意识说;“可是虚白说,红绳是会……”
他猛然停住,脑中浮现一句话:
“想必那时,寺里菩提树上又多了几根褪色的红绳吧。”
这是虚白在信中所留之话,他昨天将那封信来来回回看了数十遍,任何一句话都不可能会记错。
难道是虚白糊涂了?不,不可能。
“我知道了。”陈问骤然抬头,要想将一棵树完全藏住,将树置于树林间是最好的办法,虚白不是犯糊涂写错了,而是他将线索藏在了这些红绳之中。
陈问佯装开玩笑道:“小和尚,我可以将这些红绳拆下来看看吗?”
小和尚严词拒绝:“自然不行,一根红绳代表着一份祝愿,许出去的愿望怎可收回,况且这些红绳都是寺里的信徒花重金绑上去的,摘下来是为大不敬。”
陈问重重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和尚用狐疑的目光盯着陈问,竟不走了,站着诵经起来。
“……”他还真没缺德到把信徒的红绳给扯下来。
无法,陈问只能试着用肉眼去找,可在千万个红绳中找出最独特的那几根谈何容易,他眼都看花了还没找到。
陈问瞅着瞅着红绳,注意力就被木牌上写的话吸引去了。
“希望小生的父母身子健朗,长命百岁。”
“望来年,桃花依旧笑春风。”
“祝善善的小白永远有小鱼干。”
陈问一眼就看出来了最后一条是谁写的,他意外单善还带着小白来过钟山寺,他继续往下看去。
其中一条最吸引他的目光——
“一愿你之世间永无甘霖,二愿我之谋算天光不照,三愿他之眼眸不再黯淡。”
陈问情不自禁伸手去摸,透过这个木牌,他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悲伤,比那东海辽阔、浩荡和深沉。他轻轻摩挲着最后一句话,它与前两句实在不同,它的字迹被水晕开了。
它是希望,是美好的祝愿,而不是毁灭。
但陈问还感觉到另一种情感,是无能为力。
“施主,小心不要拽下来了。”小和尚时时刻刻盯着他。
陈问:“……”
他转头直勾勾地注视着小和尚,那火辣的目光看得小和尚直后退了一步。
陈问上前一步搭住小和尚的肩,“小和尚,你了解虚白吗?”
小和尚双目微闪,语气微扬,“虚白师叔是吾辈楷模。”
陈问认同他道:“我也这么认为,当初和虚白一同闯荡之时,他就对我颇为照拂,还给我干净的衣服穿。”
闯荡?祁渡含笑凝望着他,这乱用词的毛病还是没改。
小和尚信以为真,一下就卸下了心防,“虚白师叔最好了,当初我还是个小童,刚来到钟山寺削发为僧,第一天就因抢不到斋饭饿肚子哭了,正是虚白师叔心细,发现我不对劲给我煮了一碗素面。还有我不小心将水洒在榻上,也是虚白师叔我换了一床新的被褥。”
陈问抹了抹眼角,“虚白真是个好和尚。”
小和尚像找到了知己一般,滔滔不绝和陈问说起了虚白辉煌的事迹,陈问时不时夸张地附和他,说到最后,小和尚长吁一口气。
“虚白师叔哪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陈问眉尾一动,那是有多不好,才让这位狂热粉丝都叹气,“此话怎讲?”
小和尚语出惊人道:“虚白师叔曾经有个小孩。”
“什么?!”陈问大惊失色,“出家人怎么会有孩子?”
小和尚脸色一红,才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是虚白师叔捡回来的孩子。”
陈问呼了一口气,“原是这样,那孩子怎么了?”
小和尚道:“我也不能称呼他为孩子,毕竟他年岁比我还大,只是虚白师叔总把他当小孩子看,不免影响到了我。”
“那人长得俊,却每天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眉间的悲凉无处遁形,眼里的哀伤无可释放。寺里给他吃给他住,可他却对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虚白师叔也不是例外。他还经常会带着伤回来,佛祖是不能见血的,他就是故意屡次破戒,想让住持把他赶出去。”
最后一句带上了点不满。
“他怎么这样。”陈问先附和了他一句,接着好奇地问:“那后来呢,把他赶出去了吗?”
小和尚摇头气愤地说:“没有,虚白师叔替他担下了责罚。还有啊,他左脸颊上还印了个字,只有罪大恶极的囚犯才会在脸上印字,不知道虚白师叔为什么捡他回来,还总是要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
左脸颊上印字,好像在哪里见过,陈问凝神苦思,却没在记忆中翻找到。
“啊——”小和尚惊呼一声,“现在午时已过了三刻,素面说不定快被抢光了,小僧就先行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转身疾步而行了。
陈问伸了个懒腰,朝小和尚的背影挥了挥手,他终于把人熬走了,幸好走了,不然再聊一会他就要将正事抛之脑后。
陈问用肩膀去撞祁渡,佯装可怜道:“我的嘴巴会不会说破了?”
祁渡把手覆上去仔细检查,陈问方才长时间说话,嘴唇有点干,但摸起来还是很软,他不由自主地按压了一下,“没有,只是有点干涩。”
在祁渡的手离去之后,陈问下意识吐出舌尖舔了一下,上头似乎还残留着祁渡指腹的温度,他丝毫不羞怯道:“这下湿润了?”
祁渡别开目光,“嗯。”
陈问闹够了,笑着走到菩提树下,菩提树不知活了几百个春秋,又高又壮,十几个人合抱树干也尤嫌不足,树尖上还顶着些雪,风一吹拂,天空翻滚着绿浪,红绳飞舞白雪飞扬。
陈问闭眼吹奏笛子,悠长的笛音唤来一缕冷风,浓密的睫毛、修长的指尖、清雅的竹笛皆被一抹吹雪落下一场轻吻,一根根红线拂过他的肩、腰、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