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村里就一口水井,打水还得从村尾走到村头,他打了一桶水,还没走到家就洒了半桶。
  虽说他一米八三的大个不至于一桶水都提不动,但耐不住原身酗酒身体亏空,风寒饥饿几重交加下,他现在还真成了一推就到的病秧子。
  他在锅里加上满满一大瓢水,然后盖上盖子开始生火。
  他把一些枯树枝先在灶洞里架好,又抓了一大把干树叶放在最底层,然后凭借原主的记忆,找到灶台角落的铁片和燧石,铁片在燧石上一碰就蹦出了火星子。
  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渐渐烧成了熊熊大火,陈淮安又往前挪了一点,离火源越近,他冷白的脸上也有了一点暖色。
  不多时锅里便沸腾起来,把切好的一大把荠菜碎扔进了锅里,等到大米稠软,他就迫不及待的盛好一碗,就一口,五脏六腑,心肝脾肺都颤栗起来,一碗下肚他居然出了一头细汗。
  “舒服!还是大米饭好吃!”那破窝窝头他是再也不想吃了!
  这一大锅米粥够他匀着吃个两三顿的,山里的野菜还可以摘个几回,等有了进项,他再去添置一些柴米油盐,就不用这么紧巴巴的了,至于系统那劳什子的抽奖,等有了富余再说吧。
  等他吃饱喝足,已经过了晌午,刚还阴沉的天,这就云开雾散,太阳透过层叠的云端钻了出来,晒走了几分寒冷。
  陈淮安着实有些累了,但是早春的太阳难得一见,于是他找遍了屋子,才在后院墙角找到一个木桩子,上面有刀削斧凿的痕迹,应该是陈家以前用来劈柴的。
  他把木墩子搬到前院,一屁股做下去,背靠在院里的草垛子上,就打起盹儿来。
  他上午摘的荠菜,除了换米的半框,估摸着还有个一两斤,柳芽也不足两斤,也不知道能卖个几文,等春寒过去,这野菜更卖不上价。
  指望着这个攒钱定是不行的,还是等身体好些,再去看看其他挣钱的门路吧。
  想着这些,他慢慢进入了轻眠。
  陈淮安生的白,原身和他九分相似,一分落在气质,阳光薄薄一层洒在他身上,轻轻的微风吹起额边几缕碎发,几根草屑吹到身上倒成了点缀。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见了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车轱辘声儿,直到门轴传来‘吱呀’一声才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阵尖锐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哟!陶哥儿回来了!十年不见,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水灵儿!”
  林寡妇离村尾不远,他远远瞧见一个俊俏的身影赶着驴车往村子里来,她仔细一瞧,哎呦!这不是跟他爹出去走镖的陶哥儿嘛!
  听说前些日子他爹死在山匪手里了,就剩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哥儿。要她说啊,这哥儿出去走镖像什么样子!抛头露面的尽丢人!不过这没爹没娘的哥儿最是好拿捏。
  陶十七淡淡点了头,没说话,他把驴车停在院子门口,独自走进院子里,看着破败的院子,神色一片暗淡。
  林寡妇跟进来:“你爹的事儿......唉,真是天杀的土匪!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以后要是有啥难处,就跟婶子说。”
  她上下打量眼前的哥儿,盘靓条顺,是个干活儿的好手,就是已经二十五岁了,年纪有些大,不知道还好不好生养?
  “对了,要是有啥力气活,你还可以找我家柱子,他长你五岁,你小时候还叫过他柱子哥呢,你还记得不?他今年还要去县里考童生嘞!”林寡妇非常神气。
  陶十七依旧沉默,他走到大门前,拿起门上锈迹斑斑的铜锁,指腹摸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旁边院墙传来,吸引了陶十七的目光,他这才发现,那草垛子里竟躺了个人。
  这才三月出头,那人却衣衫单薄,准是着了风寒,被咳醒后,慢慢睁开了眼,许是阳光正盛,他只能半眯起眼睛,睫毛在颊边投下细碎的阴影,瞳眸缩成一条线,陶十七觉得他像一只午后被光晃到的猫儿。
  林寡妇见他冷淡,心里不痛快,又瞥见陈淮安懒散的模样,想起他上午的揶揄,更是心堵!
  “陶哥儿,你可小心你隔壁这家的,晦气的很!好吃懒做,爱赌钱,又喝酒,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叫他当了个精光,这不,家里都不待见他,给他赶出来了,你刚回来,别跟这种混子走太近,省得被他影响了名声!”
  陈淮安本来被吵醒就烦,听了这话便慢悠悠的坐起来,“林婶子,你这嘴比赵屠户家的猪还能喷,上午还说我是废物,现在又说我晦气,您家柱子要是读书有您一半‘说话’的功力,早考上童生了!”
  林寡妇被戳了痛处,恼羞成怒“你个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陈淮安正要加大火力却被“噗~”一声轻笑打乱了动作,他抬眼,四目相对——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黑色短打,一个马尾高高束起,眉眼清朗,此时的笑意冲淡了眼底几分疲惫。
  一个哥儿能不畏流言闯荡十年,刀尖舔血下讨生活,如今父母双亡也不见眼底半分怯弱迷茫。
  陈淮安在心底赞叹:是个顶漂亮又独立的哥儿。
  只见那哥儿轻笑一声,随即打断了林寡妇即将脱口的污言秽语。
  “林婶儿,我的事,不劳费心。”只一句话就让林寡妇闭了嘴。
  她瞧着眼前的陶十七油盐不进,一改之前的热情,“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且看着吧!”说着拍拍屁股走了。
  陶十七不在意,而是朝着院墙这边的陈淮安轻轻点了个头。
  这人嘴皮子挺厉害,可能因为还未醒眠,骂人的样子也像一只小猫,还是被人惊扰后对着人龇牙的那种。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便收了回来。
  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家老宅的钥匙在这十年辗转中,早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就算钥匙还在,这铜锁生了锈,钥匙也早已失了作用,他摩梭片刻,索性抽出腰间的配刀,一刀下去,‘哐当’一声,门锁应声落地。
  然后起身走到院外的驴车上,左手提起用麻绳捆着的一卷草席棉被,右手又提溜起一人高的麻袋,一甩扛在肩上,步履稳健的走进屋里。
  那麻袋里“叮叮当当”的,应该是一些木头铁器之类的琐碎重物。
  !!!
  陈淮安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直到陶十七推开门走进屋,消失在他视线里,他才回过神来。
  古代的哥儿这么彪悍吗?!
  第4章 还是埋了吧
  早春的太阳像个小孩儿,一不开心就躲回了家,院子里只剩阴冷,陈淮安打算起身回屋,这时却看见早归的陈大牛。
  陈大牛是原身的大哥,为人老实,很是照顾原身。
  却不知为何,现在瞧着一脸沮丧,唉声叹气。
  陈大牛并没有看见院子里的陈淮安,只顾着埋头走路。
  这码头上活少人多,最近几日他都没抢到什么活儿,进项少得可怜,家里米缸快要见底了,儿子吃药也是一大笔花销,还有这老二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不会给他饿死吧?还是晚上给他送点吃食,只是不能让家里的婆娘发现,不然又得骂他。
  唉,都怪他,真没用,一家老小跟着他受苦!
  好在这开春了,地里该洒种了,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吧。
  他想的入神,前方路面一个浅坑都没注意,眼看一脚就要踏进去——
  “大哥,小心脚下!”陈淮安突然出声,让陈大牛如梦初醒,他一个趔趄脚步偏移,落在一寸之差的地方,可算是没栽倒。
  “这破坑待会就给你填上!”陈大牛缓过神来才看见院子里的陈淮安,“老二,你身体好些没?”
  “还行,这都能下地活动了”“大哥今日下工这么早?”
  陈大牛摆摆手,“最近活儿少,正好回来帮衬一下家里,把地里拾掇拾掇,”,说完他注意到陈淮安衣衫单薄,不时还咳嗽两声,“我那还有一身棉衣,新做的晚上给你拿过来,还有,你身子骨不好,别老是喝酒,那赌场更是别......”说道这,他突然顿住了。
  老二刚才叫他什么?!大哥!他这是肯认他了!
  “大哥?”陈大牛话说一半顿住,陈淮安疑惑的又叫了他一声。
  “唉!”陈大牛连忙答应,并一扫之前的苦闷,“没事儿!你要是实在想喝......也行,等大哥手头宽裕些,就给你买,只不过不能多喝,喝多了伤身!”最后踌躇半刻,为难的说,“但......那赌场你还是别去了。”
  陈淮安被陈大牛突然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但他毕竟不是原身,他也不喜欢赌博,便点头答应。
  似是没想到陈淮安能答应的这么干脆,陈大牛先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欣慰起来,双手交握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回去了。
  就是回去的时候面容怪异,陈淮安发现他走三步看一眼他,然后笑一下,然后又走几步笑一下,看一下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