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在最后一场烟花也散灭消逝时,第一颗彗星划破夜空。
很快是第二颗,第三颗,第无数颗。
天空被画出数千条银色的明暗痕迹,所有人都无法睡去,仰头看着这场神迹般的异象。
他们就在那个屋顶,看到一切结束。
叶今雨回忆起那些旧事时,从未有后悔的念头。
人生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逃课,选择和萧吉一起去屋顶放烟花。
就像放一场会烧遍整个上海夜空的野火。
他们的命运早在更久以前便绑在一起,甚至不需要蛇与鸟的契机。
萧吉立刻找来温度计,确认过叶今雨的体温以后,又把整个药箱都端了过来。
“你现在身体会疼吗。”
“肌肉痉挛有几天了,”叶今雨说,“一开始还以为是伤风。”
“该交代的都说完了,我准备睡一觉。”他看着他的老友,笑得很释怀,“现在换你照顾我。”
萧吉低声说好。
叶今雨熬了好几天,把赤链蛇保护的毫发无损。
他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青年睡着时,萧吉守在他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
他不自觉地为他掖紧被褥,内心像是被滚烫的心绪烙得泛痛,却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叶今雨睡着的样子有些脆弱。
他睡了很长一觉,直到晚上九点才醒。
再睁开眼,厨房里传来红酒炖牛肉的香气。
青年不太清醒地眨了下眼。
有手,有脚,一点没变。
青年把手抬到半空中,表情有点失望。
萧吉尝了一勺汤,过来看他。
“睡醒了?”
“吃个饭,我等会喊OAC来。”
“有必要?”
“嗯,保险一点。”
两人如同无事发生般,在蛇笼小别墅旁边的矮桌上吃晚餐。
冰饮料配软烂弹牙的牛肉,感觉还挺不错。
叶今雨想起没交代完的琐事,说:“有两节考试你没去,孙雪英帮你解释了,教授说之后缓考。”
“还有那个投行MD,他后来又发文件,殷勤到有点奇怪。”
萧吉接近七八天没有做人,连记忆也断片太久,前后衔接不起来。
某人终于倏然一惊。
“我之前是不是在酒店,打碎了一个特贵的水晶古董?”
“是的。”
“我当时好像根本没钱买单?!”
“是的。”
“是她帮我临时救急,我还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叶今雨觉得好笑:“才想起来啊。”
萧吉无语:“我一醒过来就在担心你,哪顾得上这些事。”
一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叶今雨反而表情微怔,用低头喝汤掩过不自然的反应。
OAC如约前来,依旧是那天的两个片儿警。
他们先确认过萧吉的体征状态,再次说:“是的,先生,这个颈环需要终身携带,我们在电话里已经回复过您了。”
给叶今雨采血后不久,仪器里浮现出对应的数据。
O1451有些诧异地说:“您也是蛇裔,稍等,给您推送《编号O8452·竹叶青·习性及饲养方式说明书》。”
叶今雨有种被分院帽归流的好笑感。
“我,竹叶青?”
“好消息是,您的血缘物种拥有极强的热窝感应,而且耐饿能力极强——也许几个月不吃饭也没事。”
萧吉感觉自己像在听什么抽象的三流小说。
叶今雨懒洋洋道:“坏消息是,我是剧毒的蛇,生人勿近是吧。”
O1451还在谨慎地修改着措辞。
叶今雨说:“我会注意的,也会叮嘱他平时把我收好,不轻易祸害别人。”
O1451沉默很久,先是看了一眼萧吉,又看向叶今雨。
“请问,两位的关系是?”
“朋友。”
“兄弟。”
O1451问:“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表示不需要。
“竹叶青在发情时……会分泌出极为特殊的费洛蒙。”
“这种气息的散播性和穿透力都极强,和其他品种截然不同。”
O1451停顿片刻,说:“届时,附近数公里的蛇都可能会被感应吸引,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来OAC的特殊收容处寄养到相关时期结束。”
叶今雨缓缓重复:“……数公里?”
萧吉挑眉而笑。
第97章 主攻视角·吉雨·13
OAC做了预录入,采血化验显示,叶今雨的化形期也就这几天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也可以等您彻底化形以后,我们再来安置颈部感应器。”
“每个蛇裔都需要带?”
“这个装置不会监听您的隐私生活,主要功能是监控您的生命体征,周期性记录您的定位,确保您不会在野生动物的状态下被猎杀或折磨。”
萧吉在一旁听着,给两位工作人员递了冰水。
“所以,为什么不做国民性检测,直接给所有还没化形的异变者做预录入?”
“我在化形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也根本没有人联系我。”
那个华裔小哥笑了下,摇头说:“不管是哪个国家,阴谋论都已经够多了。”
“除非自己亲身经历,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
萧吉心想,也是。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警告他基因异变之类的事情,他只会觉得对方脑子瓦特了。
叶今雨思考片刻,决定提前戴上颈环。
他是自愿的。
化形当日,只要没有危险情况,OAC都不会再上门。
只需要确认两个条件,全身被覆盖,睡着。
所以在工作时间里,他不会在医院里突然化形,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OAC走了以后,两人都有种风雨将至的不安感。
但连着过了两三天,叶今雨每天按时睡醒,四肢健全。
萧吉渐渐进入稳定期,换了身鼠灰色手工西装,在周六下午独自去拜访埃文斯先生。
位置在皮埃尔艺术馆的封闭式包厢,会员制预约,有最稳定的静音保密系统。
他能猜到,埃文斯再三邀约,与那场商赛的关联并不大。
他们的小组的确拔得头筹,但哥大每年都有这样的聪明学生,埃文斯当时也只是态度友好,谈不上热情。
一进包厢,蒂芙尼蓝的彩窗穹顶便散落满目华光。
埃文斯示意侍者倒两杯红酒,后者静默行事,很快退了出去。
“希望你的病情变好了些,萧先生。”
“不用寒暄这些,”萧吉嗅了下红酒的沉郁香气,说,“你想见的人并不是我,对吗。”
前者表情微变,反而没想到话题会切得这么直接。
男人笑起来,有种阅尽千帆的坦然。
“如果你对我的家世,我父亲的公司感兴趣,在酒宴时便会特意笼络一二。”
“很显然,你在华尔街话语权惊人,也能凭一己之力影响白宫的决策,并不需要联系一个普通的中国学生。”
“我也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表现出这个阶层很难会有的急切?”
埃文斯神色晦暗。
他的确是习惯立于制高点的上流人士,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显得有些烦乱。
萧吉仍旧锐利。
“因为那个帮我付账的女生?”
“你恐怕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埃文斯停住了呼吸。
“让我猜一下。”萧吉十指交叉,平缓地说,“不会是因为爱情,也不会是因为资金短缺,需要找陌生人应急。”
“很明显,你也看得出来,我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我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所以,你的目的是?”
那个穿着戗驳领的中年白人男性深呼吸一刻,说:“太直接的进入话题核心,未必是什么好事。”
“萧,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
“我不清楚。她是我很尊重的一个同学,仅此而已。”
埃文斯沉默片刻,决定交换情报。
“整个纽约,有无数人渴望叫她一声母亲。”
萧吉本来还处在人情世故的紧密状态里,表情空白了一秒。
“Hah?”
“母亲,妈妈,女皇,随便你怎么理解,”埃文斯摆手道,“她太受欢迎了,我根本没机会预约,哪怕是明年的档期,你能帮我想办法吗。”
萧吉很难控制自己此刻的表情。
埃文斯欣赏了一会儿,毫不掩饰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萧吉:“……”
“她对很多艺术的理解完全处于殿堂级别,”埃文斯说,"至少,我华盛顿的几个朋友都专程飞过来,在结束以后仍然恍惚了好几个星期。"
萧吉机械性喝了一口红酒。
真醇,贵的就是好喝。
他不得不重新理解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