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他和萧吉?
  在乱来之前,两个人关系跟明镜似的,认识快二十四年,坦荡干净。
  方才某个瞬间里,叶今雨回头看他,两人的目光都是迷蒙又混乱。
  可是根本没有什么暧昧。
  他们的关系好像没法变了。
  十年前什么样,今天就还是什么样。
  他们暂时没余地思考这种问题。
  有些体验虽然是第一次,连事前准备都潦草匆忙,但配合得太好,像是早做过无数次一样。
  ——那个混蛋也确实早就这么做了。
  萧吉掐腰,他就不自觉弓背。
  萧吉弯腰,他就知道该侧着身接吻。
  哪怕那姿势拧得难受,两个人还是亲得密不可分,像蛇一样缠紧对方。
  时间快进到下午一点二十。
  客厅的电视在播战争新闻,叶今雨终于有空煮一壶咖啡。
  他有点粗暴地往里面丢着冰块,溅得大理石台面都是污渍。
  萧吉站在他身后,从冰箱里拎出一瓶香草酒递过来,叶今雨说了声多谢,屁股被来了一巴掌。
  打得很响。
  叶今雨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往咖啡杯里倒香草酒和奶油,身后那混蛋又开口了。
  “喜欢吗?”
  叶今雨心想你说呢。
  他很快又挨了一巴掌,又脆又响。
  叶今雨算是看清楚了。
  某些时候,这男人横得要命,求饶哭叫都没用,只会被他压榨得更狠,吃干抹净还要吮口骨头。
  但平时臭骂他几句,他会摆出一副伏小作低的模样,意思是还能再狠点,他都受着,他活该。
  他喝了半杯咖啡,看着萧吉道:“你来吗。”
  萧吉说:“我以为蛇不喜欢酒味。”
  但还是接了杯子,就着叶今雨刚才留下的唇痕喝完后面半杯。
  酒液和咖啡没有完全搅匀,烈得胸膛发热。
  萧吉说:“我酒量不行,容易醉。”
  叶今雨懒得理他,拿过冰块桶准备再做一杯。
  那人挑了个冰块当薄荷糖嚼了,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跪了下去。
  叶今雨脸色一变,只来得及抓紧他的头发。
  “操……”青年抽着冷气,声音不成调,“你疯了?”
  他没有更多的话能说了,只能有些崩溃地靠着大理石台,最后腿都彻底搭在对方的背上,站不住了。
  天花板的纹路缓慢舒展着。
  二十分钟后,新的紧急新闻插播进来。
  萧吉在浴室里挑漱口水,侧过身看了一眼,示意叶今雨把声音调大点。
  后者半睡半醒地回工作邮件,意识不太清醒地把音量调到最小。
  “——我听不见了!”
  音量调到震耳欲聋。
  一整天没吃东西,也顾不上叫个披萨,叶今雨索性变回蛇吞了两只乳鼠,在茶几上摊开的杂志扉页上又睡着了。
  萧吉刮完胡子出来,本来想趁着呼吸清新再找室友接会儿吻,一眼看见冷绿色小蛇睡在RM56-02 的腕表广告上。
  齿轮勾连交错,如机械表外裸的内脏。水晶透明到几乎不可见,映衬得蛇身也如同奢侈气氛里的一环。
  男人静静看了一会儿,瘾又被勾起来。
  他心想这腕表真不错,蛇更是好到没法形容。
  叶今雨就是哪里都好。
  他看得心里发痒,还是要确认交易所的最新数据,回复那几个来自好友和投行MD的电话。
  埃文斯发了个简短的道谢,李梓炫连着打好几个电话,问他有什么事,阿拉伯王子发了个电子借据回执单。
  学校的模拟交易作业可以先放到一边了。
  黄金仍然还在涨价,并没有按昨晚的预测快速下跌。
  但那场空袭早就结束了,孙雪英发来消息,说可能要撤军。
  这是好事。
  萧吉看了许久,打电话给孙雪英。
  “黄金涨了,你怎么想的?”
  孙雪英说:“我一共投了四百万美金。”
  萧吉叹了口气:“我还想加杠杆。”
  孙雪英笑起来:“你也玩这么大?”
  事态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各凭本事了。
  测算,建模,内部消息,塔罗牌,找菩萨磕头,谁都不知道哪个真的管用。
  可他的直觉仍然炽烈得可怕。
  就像在模拟赛里42个小时始终没有睡意的那个时候。
  他在只言片语里,在散乱又毫无规律波动的数据里,永远都能看得见唯一的必然趋势。
  黄金会大跌。
  他要加杠杆。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时摸了下竹叶青的小脑袋,径直去了自己卧室的衣柜。
  所有的私人收藏都拿了出来。
  他喜欢腕表,所以成年礼物,入学礼物,毕业礼物,生日礼物,家里都给了最好的。
  他打算放手一搏。
  几款表摆在茶几上,萧吉坐回沙发上,最后看了一眼新闻。
  “今雨,”他唤道,“你能醒一会儿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叶今雨的化形期没有彻底稳定。
  竹叶青不太清醒地看向他,片刻以后游向他。
  男人很快托住它送进软毯里。
  叶今雨片刻以后坐起来,不自然地用软毯裹住自己,嗓子发哑。
  “想聊什么?”
  他其实没打算这么快聊清楚,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萧吉说:“我准备去典当行,做绝对赎回权的抵押。”
  叶今雨一开始都没觉得他在说中文。
  他愣了一会儿,终于看见茶几上放着几块表,心想我也是被日昏头了,刚才这几块表横在我面前都没看见。
  萧吉见叶今雨没太跟上思路,此刻才想起来对方变蛇太久,很多事还不知道。
  他用最快速度解释了自己这十几个小时都在做什么。
  叶今雨说:“所以,你打算把这些表都押出去。”
  “你知道,你爸都舍不得戴这么好的表,但还是给你做十八岁生日礼物了吧。”
  “嗯。我也舍不得戴。”萧吉说,“我和你讲这些,也是在想,如果你劝我,我就不去。”
  “我怕自己太冲动了。”
  叶今雨片刻道:“我相信你。”
  “走吧,我陪你去。”
  萧吉怔了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刚做了几个小时,关系其实很尴尬,好像变得不那么熟,像陌生的,刚认识的床伴。
  可他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最好的朋友选择歪倒在毯子里变成软骨头小蛇,睁着眼睛睡大觉。
  萧吉穿好衣服,把冷翠般的小蛇放在大衣内兜里,带着最昂贵的人生礼物走向典当行。
  他要签署《唯一赎回人条款》,所有费率都会水涨船高。
  三块表,总估值是178万美金,可以典当到103万。
  算上月基础利息,保险费,保管费,快速放款费,汇率变动,三十天后,想要赎回它们至少需要付7.8万美元的额外费用。
  看着繁杂费用单的时候,萧吉突然想起圣诞节后回纽约的那个下午。
  他们不得不打一辆超贵的XL-UBER,各种附加费用像雪花一样飘过来。
  加起来也就一百六十多美元。
  他穷得叮当响,现在却真的像个赌徒,或者疯子。
  典当行的人对一切珠宝名表都见怪不怪,问他想好了没有。
  “嗯,我现在签字。”
  去交易行的路有些颠簸,竹叶青睡醒了,抱怨般咬了咬他的手指。
  他还在沉思着,手机上的动态消息弹个不停。
  他把指腹喂得更深了一些。
  小蛇怔了一下,反而很轻地咬了一口。
  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孙雪英说:“你现在在哪?”
  “去交易所的路上。”
  “你想好了?”
  “嗯。”
  孙雪英有点疲惫地抱怨起来。
  以前做小组作业,还有做模拟投资比赛的时候,她都是这样。
  算的东西太多太乱,人被当成驴子用,谁都受不了。
  那时候,萧吉还会有些同情地想,真惨啊,写这么难的作业,等会还要去保洁公司上班。
  他听着她讨论新思路所产生的额外方案,以及某个很擅长概率学的朋友所给出的建议。
  “对不起,我有点走神,”萧吉看了一眼前方的绿灯,“你刚才在说什么?”
  孙雪英在玩车后座暗箱里的皮拍子。
  “我说,我跟压。”
  萧吉和她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大家都疯了,这很好。
  当天晚上,黄金涨到了最高位。
  然后开始一路下跌。
  他已经有三十个小时没有睡了。
  但这不要紧。蛇本来就是这样。
  黄金开始下跌的一瞬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抛售。
  李梓炫昨天也听见了风声,这会儿躁的不行,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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