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最初四人组合里,只有越执一个人是小白鸟。
  他小心翼翼地藏好另一面,偶尔开会时发觉桌上飘了一枚雀翎,也会似不经意地把痕迹拂去。
  三个都是人,他不想做异类。
  问题是,现在两蛇一鸟,异类是时崇山。
  柳珩向来是放飞自我的性格,做人的时候不高兴就骂,开心了就亲,做蛇的时候哪凉快哪瘫着,细长白净的小腹往上一翻,哪管三七二十一。
  徐温玄做蛇比较拘谨,一开始也不肯露原形。
  时间一久,总看见某人从餐桌晃到泳池,也就没再遮掩着。
  他很多时候没有声音,也没有存在感。
  在书架上摆字典的空隙里,在蓝雪花盛放的陶盆里,他把自己藏起来,无声无息地放松休息。
  老方时不时过来聊事儿,张望四处时有种麻瓜特有的不安。
  “你们队长呢?”
  “他没丢吧。”
  “真没事吧?不用再装个定位器啥的?!”
  其他人不以为意:“在家啊。”
  他四处转了一圈,猛抓头发:“我没看见啊,哪儿呢!我真没看见,丢了要尽快报警!!”
  柳珩在挑拼图碎片,越执瘫在沙发上看书,两人都没回头,异口同声。
  “在阳台。”
  “阳台花盆里。”
  老方如老父亲般满脸忧愁地凑过去确认,在馥郁的草木香气里翻到那条打瞌睡的乌梢蛇,又匆匆回来。
  “没丢就好,你们互相都留个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纪人看向在翻剧本的时崇山,“你……”
  男人懒散道:“我什么?”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变啊,”经纪人一头雾水,“不是手指上有蛇鳞,胳膊上也有吗。”
  “有个站姐前天拍到了,还有人在议论这是不是刺青,夸纹路好看。”
  时崇山沉默几秒,脸有点臭。
  “不知道。”
  “不变也是好事……”经纪人叹气说,“我想说的是,你们变身能不能挑个日子,不要卡在录节目或者要演出的前一天,公司这样也提心吊胆的。”
  “老方。”
  “啊?”
  “你不说还好,”越执说,“你这么一提,百分百会出事。”
  老方伸手捂嘴,掉头就走。
  “我没来过这!”
  周三上午,节目组如约过来补拍时崇山的资金分配环节。
  他确实没太多创意,挑了本地最大的一家金店,准备进去买礼物。
  销售小姐一看见这阵仗,即刻扬起最标准的笑容去询问接待。
  没等开单,销售主管挤了过来,表示要什么折扣都好说,LIAR现在火成这样,欢迎来代言他们的知名品牌。
  时崇山忽略了那些客套,把柜台前的款式大致浏览了一遍。
  “两千多,给四个人买礼物,可以选什么?”
  柜员以为这个价格是节目给的挑战之一,即刻把热卖款捧了出来。
  “有很多选择,都是古法金饰,请问您有喜欢的吗。”
  镜头简略扫了一遍那些项链吊坠,对准酷哥的脸。
  时崇山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说是金饰,还没米粒大。
  小到几乎没有,看着寒碜。
  他勉强打算改变战略。
  “如果只给一个人买呢?”
  店员立刻捧出对应价位的吊坠。
  好消息是,比米粒大了。
  也就小拇指节那么一点。
  时崇山深呼吸两秒钟,看向编导。
  “问你个事。”
  编导一激灵:“你说。”
  “两千多太少了,”时崇山问,“我自己贴钱行么。”
  编导刚想说估计不行,耳麦里传来导演斩钉截铁的指示。
  “说好。让他自由发挥。”
  编导心想这和早餐店还有毛线关系啊,转念一想,不对,观众肯定想看。
  他立刻点头,时崇山颔首转身,翻出钱夹拿出自己的卡。
  “重新挑四款,预算没有上限。”
  四个店员立刻涌了过来。
  “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们立刻去拿!!”
  “先生您有喜欢的风格和配件吗——”
  金店位于人流量超大的热门商场,虽然附近有警戒线,但也有不少路人粉丝目睹爱豆在这,都垫着脚一路猛拍。
  眼看着时崇山在金店付款买下四件首饰,有人呆了几秒,扭头问旁边的同好。
  “等一下,他在挑金饰?”
  “他们四个要结婚了吗??”
  女生本来还在给室友狂发照片,闻声一愣。
  “对啊……刚才是不是拿了金戒指?”
  “也……也不是不行?!”
  镜头一路跟拍到LIAR的宿舍里,其他三人还在录歌练舞,没有刻意回来。
  时崇山也不觉得被冷落,把四样礼物拿了出来。
  纯金如意结吊坠给徐温玄,吉兽转运珠串给柳珩。
  云雷纹扳指留给自己,凤鸟纹耳坠给越执。
  他没刻意挑,完全是凭着对每个人的印象选了礼物。
  有的镶钻,有的嵌着宝石,最后刷卡四十六万。
  节目组没忍住,还是给小票拍了几个镜头。
  珠光宝气地摊煎饼何尝不是一种艺术呢……
  虽然没有后续镜头,但是很快,各路站姐狗仔都拍到了他们四个出门时的合照。
  四个人依旧是该吃吃该忙忙,先被拍到去火锅店团建,也拍到去知名录音棚上班。
  他们的耳间胸侧都缀着金饰,光华纯粹,像互相呼应的链接。
  没有演什么,也没刻意强调什么。
  只是后来一戴就是很多年。
  第二张专辑已经踏上日程,十二首歌里,八首是柳珩全程操刀监督,四首交给国外知名的作曲师。
  徐温玄一度提议,要不要在MV里放他们真身的特写,也算珍贵的纪念。
  几人一商量,决定再等等看。
  如果时崇山也变,他们就去冒这个险。
  行程空隙里,越执开始频繁练习弹琴。
  他打算在MV里弹一首《冬风》,那曲子太专业,不好驾驭。
  但冬风的铿锵感实在太迷人了。
  似钢铁,如沉冰,总带了些他向往的气质。
  一时间宿舍里都是咚咚砰砰的声响,其他人默认带耳机,柳珩会过去陪着弹。
  他是专业的。
  从乐句到情绪起伏,柳珩三言两语能讲得清晰分明,哪怕他本身是练了二十几年的小提琴,并不算钢琴的行家。
  两人坐在钢琴前,从合奏片段到一人看另一人单练,几个小时如流水般划过,竟都不会觉得厌倦。
  “还有这里,”柳珩说,“你的左手需要……”
  他止住话语。
  越执本在复盘没弹好的片段,下意识看向对方。
  男人在看他的头发。
  及腰的银色长发被束起来,檀色发带上绣着银色花纹。
  越执问:“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柳珩没再回应,抬手去碰那个发带。
  指腹仅是蹭过边缘,他低头嗅了下,乌木沉香似有若无。
  “我也会生气的,小执。”
  柳珩的声音并不重,甚至还沾着往日的温和。
  他没有流露太多情绪,只是抬眸看着越执。
  后者反而开始打量他。
  柳珩笑起来:“怎么?”
  “在想要不要哄你。”越执如实说,“练了两个小时,困了。”
  柳珩的呼吸像在叹气。
  他单手拾起那本厚重宽大的旧琴册,压在越执的发顶上。
  他们之间忽然由阴影布下半封闭的空间。
  把书册以外的世界都隔离在外,把所有犹豫试探都屏蔽在外。
  在这个只有他们的,昏暗又封闭的小空间里,连目光的交流都仿佛有了实质温度。
  他靠近他,像是无害的哥哥,也像宽容的朋友。
  “哄我,快点。”柳珩说,“不然不放你走。”
  越执沉定地看他,喊了一声哥。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当然。”
  “因为我带了玄哥送的发带?”
  他说话的样子很无害。
  像是不肯与任何人有链接,也像坦诚到没有任何秘密。
  柳珩忍不住想,这家伙的性格也没好到哪里去。
  每个人都恶劣又自我,这很对。
  他松开书,让阳光流泻在他们之间,然后说:“没事了。你走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越执温和地说,“是说不出口,还是觉得不讲道理。”
  柳珩笑起来,想回问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哄人。摸摸头说不生气了,就这样摆平我?
  他还没有开口,越执已经站起身,把发带解下。
  青年侧身的一瞬间,银白长发如雀羽开屏般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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