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欧洲时差,没办法。”男人把他抱上轮椅,道,“等会吃点烤鱼,一起出海玩会儿?”
“记得带新鱼竿,”周绫抱着他的脖子,在腾空时还是会下意识勾紧一些,“我看纪录片说,这一带能钓到很漂亮的石斑鱼。”
“那估计很难。”
海面如一望无际的青绿琥珀,在桨板划过时雪浪荡开,游鱼们四散远去。
快艇往更远处驶去,海水色泽不断变深,仍能看到渔夫们的船只,以及盘旋鸣叫的白鸥。
不知什么时候,船夫去了休息室,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人。
“想潜水吗?”薄朝昉问。
“好像没有氧气瓶,”周绫环顾四周,“你也一起下去吗?”
他把他抱入水面。
几乎是一旋身,青年的双腿便化作修长飘逸的青环蛇尾,在海中的一举一动都曼妙到不真实。
周绫倒悬着看了一圈珊瑚与鱼群,笑着浮向海面,却在下一秒看见薄朝昉跃入水中。
男人潜泳的姿势矫健敏捷,但与人鱼般的周绫相比,仍相差太远。
周绫怔了下,环绕着攀上他的双肩,长尾卷住他的脚踝,侧眸亲了下脸颊。
他在他的掌心写字。
“不戴设备?”
水中日光如粼粼珠影,映得他们皮肤透亮,眼睛里也都是发烫的碎光。
薄朝昉不言,只是倾身吻他的唇,周绫垂眸张口,让氧气从唇齿渡过去。
他抱得很紧,哪怕此刻是在深海,也是他最自由的地方。
缠着丈夫的脚踝,吻着丈夫的唇珠,还要紧拥对方的腰,两人坠入更深的海底。
在揉碎的光与水浪里,在群星般的鱼群之间,他仍是离不开薄朝昉。
手牵着手,掌心贴着掌心,连蛇尾都绝不肯放开。
吻的意义变得有些特别。
是让对方继续生存的唯一途径,是名正言顺,可以永远都不结束的缠绕与索取。
周绫着迷于这种感觉,他轻舔着丈夫的舌尖,不自觉地轻哼一声。
却感觉对方的指腹停留在自己的背脊上,一笔一画,写得平缓温和。
「我是你的。」
深海里,薄朝昉的眸子是暗蓝色的。
他看着他时,像是又回到长风微雨的那个夜里,回到未曾明白心意的那个瞬间。
周绫定定地看着他,背脊上的触感再度重复。
指腹上有浅薄的茧,落下时有轻微的烫。
男人无声地写着,目光郑重,吻未停歇。
我。是。你。的。
我已是你的海中囚徒,爱与氧气,长久与共。
第149章 小鸯·1
庭院如幽深蛇腹,许久都走不到尽头。
一路弯折曲回,竹林里灯盏错落,如点着金漆,淙淙流水声里万物侘寂,唯有白砖上朱鹤纷飞,神韵焕然。
南忆跟在叔父身后,听着陌生的长辈絮絮念叨。
“你父母走得早,但好在生前帮你定了婚事,又是从小一起玩的,知根知底的,也是万幸。”
“今天订婚宴,能把这事落定,既是帮你图个大好前程……”那亲戚和旁人对视一眼,还算坦率地说,“也是在帮我们南家的生意起死回生。”
叔母走在他的身后,听见这话,幽然叹气。
叔父骤然顿步,不悦道:“你作什么?”
叔母低声说:“他才二十岁,哪怕和小北关系好,现在结婚也太早。”
“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叔父低喝一声,“大喜的日子,再摆这副丧气面孔就滚回去!”
南忆回头看见女人红着眼,悄然伸手牵她。
“叔母,”南忆说,“我和小北谈恋爱两年了,他那性子……我知道的。”
“赶紧走吧,礼物都点清楚送过去了?”旁人又问。
“早送了,还备了份大礼,”随宴的小辈道,“贺家到底疼小北,特意趁着那个大人物回国,邀请他过来做个媒人,这样不光添了喜头,将来两个孩子有什么事,也是添了联系,能有个指望。”
叔父身形微晃,努力忍住狂喜的表情,压低声音问:“濮先生回国了?”
“是,准备了几瓶老酒,两盒雪茄,还有一套汝窑的茶具。”
“谁教你办的事!”叔父骂道,“打发叫花子呢?赶紧把我书房那副明代的山水画取来,再找你舅爷把那块限量表讨来,他闺女刚从瑞士带回来的那块,就说是送濮先生的!”
小辈有点哆嗦地点了个头,慌忙退了。
叔父不够放心,又给老宅的管家打了电话,再三叮嘱,然后才匆匆道:“等会见了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数吗。”
南忆轻轻点头。
一行人停顿再三,终于走向宴会大厅。
这地方是贺家的私产,八千平米的旧式园林做得幽深大气,平日里招待宾客,节庆往来,都是按古籍仿的宋宴,色味双绝。
南家虽然也阔绰过几十年,但祖上基业并不显赫,对常人来说日子已是富贵,但在这种圈子里,只能算是名头都不响的小门小户。
直到踏入宴会厅时,暗如重雾的视野才挑了道明光,自穹顶落到三十人大桌的正中央。
那株自日本引来的鱼川真柏,在偌大厅堂里显得深沉舒展,剔透碧色很是招眼。
南忆看着众人分散着坐在外缘,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有些拘谨地一一道好。
贺重北矜贵地坐在母亲右侧,见恋人迟来,既不起身问候,也不招手让他来坐,握着茶盏又抿了一口,不由得皱眉。
“淡了。”
“新茶还没到,你倒是品得出来。”贺母道,“小忆二十岁了,怎么还是一副内向样子,见了人都没个笑?”
贺重北眼里显得无奈。
“说好听点是柔软听话,难听点就是木讷。”他道,“你也指望我跟他订婚?图什么?”
贺母给了个警告的眼神,贺重北才放低了声音:“玩几年算了,不行吗。”
“你身份特殊。”贺母说,“一般人没法接受。”
“我特殊?”贺重北冷笑道,“你怎么不知道其他人也可能是鸟是蛇?那场彗星辐射的全世界都在变异,说不定那些个少爷千金没一个逃得过!”
“小北!”贺母压着他的声音道,“先定下来,今后至少有个后备,别的以后再考虑!”
“那行,”贺重北摊开手心,“法拉利钥匙给我,我开去学校。”
“你疯了?生怕你爸不打你?!”
“买了不开图什么啊,”贺重北不耐烦道,“濮伯送的成人礼,我爸还管不着他。”
南忆站在叔父身侧,见贺重北始终没有看向自己,默然去坐了末席。
叔父迟疑着看过去,以为贺家那孩子会亲亲热热地过来打个招呼,转头见南忆已经去坐下了,才问道:“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怎么今天像陌生人一样。”
“听说要订婚以后就这样了。”南忆笑道,“他不乐意。”
叔父恼道:“他以前可没少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你不会已经跟他上过床了?”
南忆脸色一白,被羞辱到有些说不出话,嗓子干哑道:“我没有。”
叔父叹气,径直去和那些人打招呼。
到底是两个男孩子,能结婚也古怪。
哥哥当年要是生个闺女,现在想法子生米煮成熟饭,也不会这么费劲。
众人还在寒暄叙旧,有贺家的人快步赶过来,一瞬间所有人都噤了声。
“濮先生来了!”
人们接二连三地起身,像雨后疯涨的竹笋,要么摆弄头发,要么端起笑容,大厅里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只见有两个助理快步开道,四五个贺家人拢在前后,那男人大步流星地出现在门口。
眸色幽沉,气态威重,高挑健壮正值盛年。
南忆无声看着,心想这男人好像也才三十岁,怎么所有人都这么怕他。
远处贺母伸手一掐,贺重北抓着钥匙就站起来,脆生生喊了声濮伯。
濮冬泓轻嗯了声,见所有人都敬畏站着,颔首道:“都坐。”
直至贵客落座,众人才接连入席,美味佳肴流水般传至席间。
莲房鱼包,滴酥鲍螺,江鳐炸肚,松叶蟹酿橙。
贺父见到这远房亲戚也是喜不自胜,先是攀起两家的交情,说起辈分间的趣事,又一一介绍这些都是厨子的家传绝学,是改良后的新菜。
宴席渐入佳境,一众人推杯换盏,贺母看准时机,恰到好处地提起两个孩子的事。
“濮先生,”她有些难为情,流露出母亲的慈和担忧,“小北的事,还是多谢您费心。”
“他高三异变的时候,您在国外,还托人给OAC打了招呼,我们当时都吓坏了。”
“这好几年下来,我本来以为,我和他爸爸可能也得受这罪,偏偏是这孩子一个人扛了下来……”她抹眼泪道,“好在还有小忆陪在身边,跟他能有个伴,不会被外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