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想要过一个特殊的生日,肯定要和往年做出区别。
为了不露馅,明愿悄悄挑了一天,独自去逛街,想找点参考,却满眼都是寻常俗物,提不起兴趣。
她有想过,要不要送一只小猫,来顶替野风的位置,但又怕觉得冒犯。
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送些什么,既能当做最独特的生日礼物,还能当做合适的告白前奏。
并且,她隐隐有所预感,不止她会觉得作为两人彻底熟起来的今年特殊,秦静风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
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会准备些昂贵的礼物。
明愿可不想看到她破费,这就事与愿违了。干脆与她约好,两人都不要买礼物,一起做个手工,做好的成品摆进玩具柜,就当做两人都送了礼。
起初秦静风不太赞同这个作法,但在明愿巧舌如簧得说服下,选择了同意。
更何况,做手工要比买礼物更适合拍视频,并出素材,还能合情合理推进两人的关系。
所有事情都敲定好以后,明愿心情大为宽慰,打电话和母亲说了这件事,还让父亲提前做好准备,她们要在生日那天大吃一顿。
叮嘱完,她又有些好奇往年秦静风都送了她什么,便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回家一趟,把之前收的礼物全给掏出来。
明愿性格好,人热情,朋友多多,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大波礼物,这些东西都有固定存放的位置。
在秦静风这个名字变得特殊前,她的礼物当然也是相同的待遇。
正在柜子前翻箱倒柜,明愿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你和学姐过,还需要请朋友吗?”
明愿头都没回:“朋友的话,到时候我生日当天请她们去饭店吃一顿,大家见个面就好了,不和学姐一起。”
过了一会,她听到母亲松了口气:“行。”
本能感觉到不对,明愿转头问道:“咋了。”
母亲道:“没事。”
她越是这样,明愿越是觉得异常,放下手里的活:“你不想让学姐来我们家吗?”
母亲道:“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明愿也觉得不可能,母亲对优秀的人有滤镜,日常也是很喜欢秦静风,就算不是生日,也常常说要请她来家里吃饭,没道理在这事上犹豫。
明愿追问:“你说清楚,咱娘俩母女连心,我能不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吗?”
果然,这话说服了母亲,她犹犹豫豫,还是道:“我刚刚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明愿不安。
母亲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我就是怕你那些朋友又欺负她。”
第57章 失吻(十)
母亲的话无疑是又一场震动,明愿像是刚学会认字的小孩,要把那句话揉碎了一个字一个字理解,才迟缓得感受到其中的重量和惊诧。
可那颗默念的心脏依然觉得难以相信。
朋友欺负学姐?
脑中一片乱麻,明愿抖着唇,好半天才整理好问句:“妈妈,你说清楚点,我朋友欺负学姐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不记得有这回事,那一年的生日发生了什么?
年年相似的绚烂彩带,雪片般飞来的信,堆积到打不开门的礼物,朋友们欢笑的脸与送上的祝福,全是正向元素。
影视剧里的快乐也不会更精彩了,但原来其中,还暗暗藏着被隐瞒了几年的伤怀往事吗?
“那年你生日,不是叫了你学姐吗。之前总是跟你一起的你那些朋友也来了,不愿意在家闷着,都在外面玩。”
“我帮你爹做饭,缺了辣椒,就去超市买,发现....”母亲摸索着坐在床边,慢慢说,也有些费劲:“发现有几个小孩把你学姐堵巷子里了,好像在吵架。”
“我不知道她们怎么了,等我过去,她们已经走掉,你学姐给你准备的礼物在地上,好像是一幅画,被撕烂了。”
想象力太过丰富的坏处体现了出来,只是听她描述,明愿便仿佛看到那个狭窄阴暗的巷子里,被堵在角落的秦静风,亲眼看着自己当做礼物的画作被撕碎而无法阻拦的画面。
家附近的长巷,比亲吻那天的灯巷还要阴森冷淡,明愿小时候每次路过都胆战心惊,害怕从暗处窜出来的虫蚁,这一度成为她的童年阴影。
她不知道原来那里也藏着让秦静风难过的东西。
眼皮有些酸胀,明愿哽着喉咙,实在不理解:“我朋友干嘛要这么做?”
她的朋友很多,并且大部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
这些人里固然有性格没那么好的,但最多止于普通人的程度,去欺负和霸凌,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母亲道:“谁知道呢?我猜她们是觉得丢人吧。”
明愿疑惑:“丢人?”
“你们那个时候正是虚荣的年纪,大家都穿得像小公主,就你学姐一个人朴素,还是个以前从没来过的,大家玩不到一起,也没共同话题,就不想让她参与。有些小孩就是坏,才下手不轻。”
明愿的童话世界被翻倒了,被刻意营造的美好退潮,陈年的恶劣礁石显出狰狞的锋利。
“学姐当时...”明愿喉咙干燥,用力吞咽口水:“是什么反应。”
光是问出这句话就觉得心酸疲惫,她不敢再放任想象。
母亲说:“没啥反应,好像倒霉惯了,她把那幅画扔掉,又觉得不能空手来,就去给你买了个笔,所以才迟到的。”
随着母亲的补充,那段记忆逐渐在明愿脑中清晰。
她隐约记得,那天学姐的确是迟到了,并表示家里远,没赶上车,还郑重道了歉。
生日会都能迟到,明愿当然不开心,但一向冷脸的学姐居然哄了她,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学姐计较,蛋糕还多给她切了一点。
那时的她太蠢,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根本没注意到秦静风来之后有些异常的氛围,也没去看学姐是否感到落寞。
那可是她明公主非常重要的生日,谁会说一句不好?
而那一年学姐送的礼物,那支钢笔,也早就被明愿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明愿喃喃道。
母亲道:“她不让我说,应该是担心你会对朋友有意见吧,小孩也很要面子。”
她惴惴不安补充:“但是我后面不是让你远离一些朋友了吗?那些不是好孩子,不结交也罢。”
经过她的提醒,明愿彻底想起来了。
那次过完生日后,母亲和她的例行谈话里,有让她离几个朋友远点,不要再往来。
那会她还觉得奇怪,因为母亲向来不怎么管她的交际,但她也没多想,以为只是某个无关紧要的原因。
可原来....
粗糙砂纸打磨着心脏,明愿低下头,说着麻木的话:“要是她不让你说,你就瞒着呗,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刚说完,她就想打自己嘴巴。
由她而起的事,作为当事人却说这种话,真是丧良心!
她也是不知该怎么处理,下意识逃避难过,鬼迷心窍了。
“我寻思着....”母亲断断续续说:“你学姐前段时间不是....”
“我就在想原因,就想到以前的事了。”
明愿明白了,自从她把学姐自杀未遂的消息告诉母亲后,母亲也常常会想起从前。
而这次,恰好又是生日,让她联想到学姐第一次来时的场景,担心也有关系,才会吐露这深藏已久的秘密。
那已是很多年之前了,必然不是影响到秦静风心境的主谋,但那件事并非孤立,学姐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贬低。
听母亲说她的反应,这种日子应该是常态。
又想起了被塞满的备忘录和日程表,那么多年来,明愿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可多少明白了,她那么拼命的原因。
“我知道了。”明愿说。
说出这事,像是搬走了心隙里的一块石头,母亲看着轻松了很多。
她起身道:“这次她来,我和你爸好好准备,肯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良久,明愿应了声:“嗯。”
等母亲离开,明愿又慢吞吞翻了会柜子,把往年秦静风在她生日送的礼物都找出来,统一装在一个盒子里,并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才离开家,回到秦静风那里。
推开门,闻到一阵虾肉的鲜甜香气。
秦静风在厨房,卷起袖子,勒着围裙,手机放在一边,正播放着萧红的《生死场》。
念书的是一位嗓音柔和的女士,悠悠念着:“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这声音夹着油煎虾仁的滋啦声,还以为是在地狱的某一层。
明愿默默看了一会,脱下外套,鞋也不穿,噔噔噔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身后传来一阵冲劲,随即背上趴了个暖呼呼的小孩。好在秦静风常年健身,脚下足够稳,才没被她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