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时此刻,宋曦丹从草原回来后,一直空落落的心中,像是住进了一团棉花,把那颗心温柔地充盈起来。
  之前的一些慌张、不适,与这个大都市的格格不入,都像是褶皱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抚平。
  一切,便显得安适了一些。
  与此同时的这一时刻,与宋曦丹截然相反的心境,还在检察院加班的胡斐心情并不那么平静。
  她在忙碌的工作之下,仍会时不时分神,拿出手机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操作着手机界面,来到与应知安的对话框。
  只是就在那次相约吃饭之后,应知安没有再发给她信息。
  而她踯躅着于今天中午发出的那条邀约一起喝咖啡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胡斐约得是后天下午茶,后天刚好是周六,都不用上班,时间上更充裕。
  那一段不长的邀请,每一个文字、甚至标点符号,都是胡斐斟酌许久。
  在发出之前,她来来回回修改好几遍,可在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
  明明,就算面对最凶恶的被告人,她也从未怯懦。
  可心,又如何会受理智控制......
  发出消息后,她便着急忙慌按黑了屏幕。
  她希望手机屏幕的再次亮起,是应知安发回的消息。
  可惜,每一次的亮起,都不是她所期望的。
  心态反反复复,就像是在油锅中来来回回煎烤。
  就算如此,胡斐仍然强撑着干完了本职工作,甚至还加了班。
  她的检察官助理给她送上一杯浓茶,“斐姐,这就是李温文虐待案的公安卷宗,你确定要今晚看完?”
  顺着检察官助理的手指看去,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案卷映入眼帘。
  胡斐又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依旧暗着,她的心便也沉了沉,只是冲着助理笑了笑,笑容伪装住失落难过的情绪,“我再看一些,你先回吧,路上小心哦。”
  “斐姐,那你也别加太晚,反正都退回去让公安补充侦查过一次了,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
  检察官助理走后,整个办公室就剩下了胡斐一人,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愁绪布满了眉眼之中。
  她长得是很好看的,经常有人会开玩笑说她是检察院院花,还是高岭之花,眼光高着呢。
  可实际上,并不是她眼光高,对所有传递过来的好感都置之不理。
  而是她心中早就住进了一个人,暗恋是她的高傲,也是她的卑微。
  她想,她就这么暗恋下去。
  可偏偏,她又像是从那顿饭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希冀。
  有了希冀,就会有有失落,从古至今,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可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时的情绪低落,也不能影响工作。
  她熬着,像是把自己熬成鹰。
  在看完李温文虐待案的诉讼证据卷第一部分后,却再也熬不住了。
  她或许领会错了那种希冀,可她好想见见应知安。
  就算远远见一眼,或者拿着“偶遇”这个说辞,例行公事地聊上几句也是好的。
  她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见到应知安!
  她不应该如此不理智,因为这种“偶遇”实在太刻意,又会显得做作。
  可她已经顾不上所谓的理智,她拿起车钥匙,关上了办公室的灯。
  朝着应知安的小区开去。
  甚至可能都无法“偶遇”,可就这样围着应知安所在的小圈绕一圈,也像是能安抚心中的那一丝相思。
  而另一边,宋曦丹载着应知安也马上要到家。
  朱芸的家和应知安的家在不同的区,一个东一个北,还要跨越市中心。
  高架上明亮的灯光映照到了车内,时而亮时而又暗些。
  宋曦丹开得很稳,一点也不像她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像是在追逐风,此时此刻,车内放着应知安的歌单,正是温柔如水的时刻。
  歌声在唱道——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未有过滚烫心情,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有多么安静......
  副歌而起的时候,刚刚还像是睡着的应知安突然一同哼唱起来,“你的衣衫破旧,而歌声却温柔,陪我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宋曦丹愣了愣,试探性问了一句,“知安姐?你醒了吗”
  “嗯,倒哪了?”
  “导航显示,马上要到你家了。”
  第16章
  “导航显示,马上要到你家了。”
  “嗯.....”应知安哼了一声,然后又跟着副歌哼了起来。
  她的声音实际上很好听,而且音准也很到位,宋曦丹觉得她唱得很是悦耳,只是应知安只唱高潮那句,唱完之后,又像是喃喃自语,“真好,能够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宋曦丹听到了,年轻的她尚且不知道应知安语气中的复杂,所以只会说:“等忙完这阵,知安姐给自己放个假呗。”
  应知安笑了笑,是那种很放松的笑容,她看上去清醒了一点,实际上还是受到酒精影响,酒后吐真言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不是放假不放假,人只要活着,就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自由,无论多成功,也无论多强大,人生旅途在拐弯的时候,都必须放弃某些快乐,舍弃一部分的自己。你看这首歌写得多好,志同道合、相互陪伴,又无拘无束,理想到不真实。”
  “就像是婚姻?”
  “最不像的就是婚姻,我说得不仅仅是爱情,世界上所有的关系,甚至包括亲情,都带着权利与义务,没有任何一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真正做到坦诚与无私,而婚姻便是其中最甚,很多人在婚姻中惧怕痛苦,所以都选择有限的诚实和开放。”
  “那还算什么爱情。”
  “那,你认为什么是爱情?”
  已近夜深,高架上没什么车,宋曦丹的目光投向道路的尽头,声音中像是带着梵音,“我觉得不是因为需要爱情,爱情才产生,而是我自己需要去爱别人,可能是自我的扩展,选择一个人,便投入所有。”
  “allin?”
  “嗯,我知道人类的精力是有限的,关于爱也好,不可能对所有的人都那么疯狂去喜欢,可爱又和别的不一样,利弊权衡与反复斟酌,都不是爱。”
  宋曦丹很是认真,她大学毕业后自由任性的那一回,就像是她无止境的疯狂,可她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没有自律的恣意放纵,就会像是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这不是她追求的自由,所以她回归人群,开展自我约束。
  可人生和生活虽然是这样,爱情却是她心底最干净的东西,所以她继续说:“人生短暂,天真的浪漫很重要,可有限的生命可以拥有无限的爱,只要那个人出现,便会是我生命最华丽和特别的存在,而所有的爱我都会毫无波澜,去给那个人。”
  旋即,她又想起应知安说的话,强调道:“真正的爱,没有义务,只有权利。”
  应知安歪过头去看她,像是在这一刻了解了这个少女很不一样的一面,少女感尚且停留着,天真和灼热也毋庸置疑,只是少年人或许都是这样,自诩会为爱倾尽所有,“我本来听你allin,我还想说你投入的爱越多,所要经受的风险就越大,现在看来,你大概率也没谈过恋爱。”
  “我没有谈过,是她一直还没有出现。”宋曦丹抿了抿唇,有着少女的倔强,“知安姐,你不认可我的观点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谈过,所以没有发言权?”
  应知安笑了,她不喜欢好为人师,也不喜欢去随意否定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指导和点拨都会带着一丝傲慢,她不喜欢傲慢,所以就算醉酒,她也是这样,“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而且你感受过另外的美,或许比爱情更美。要论爱情,我比你更不懂爱情,只是我想爱不一定就是爱情,所有人与人之间的爱都应该触类旁通,我很喜欢纪伯伦的一首诗,你回去可以看看。”
  应知安的确是发自肺腑地认为,她与宋曦丹是平等的,而且宋曦丹在草原的日子,也一定比她见过更多的美好。
  只是宋曦丹尚且年轻,喜欢斩钉截铁的“碰撞”与“答复”,这样的回答,在宋曦丹真挚的眼眸下,自然显得有些圆滑。她只觉得应知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就随意说了些。
  车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好在,已经到了应知安小区门口。
  应知安刚刚说完,正想说出那首诗的名字,可车停了下来,她便又酒醒了一些,下车的步伐并不凌乱。
  她没有让宋曦丹下来,只是让她按下了驾驶室的车窗,她就依靠着车窗,一只手扣住了宋曦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宋曦丹的手心中留下那首诗的名字。“记得回去看看,我走了,你把车开走吧,明天我打的去所里。”
  说罢,也不管宋曦丹有没有记住这首诗的名字,就拎着她的包往小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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