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于代理律师,应知安只能从法律和证据上为其辩护,可她同样希望关先生能在这个不公开的庭审上,坦白交代自己和苟小小的事情。
她看到的破碎婚姻太多,因此知道当一些谎言已经无法遮掩时,唯有坦诚才能换回这段关系最初的感情基础。
原被告是有感情基础的,陈女士性子柔软或许还有原谅的斡旋余地,而是否可行就需要关先生的努力了。
然而早已经习惯表演的关先生仍是一意孤行,“我之前和她解释过了,我和苟小小就是生意关系,我在外做生意难免有些应酬,酒局上我肯定要带几瓶好酒,苟小小是卖酒的,我给她的钱都是买酒的钱,我真的没有出轨,最近生意难做,我是个男人肯定要扛起家里,所以在外经商时间的确比较久,可我这不是为了给我老婆和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再说了我也会定期回家,老婆,前段时间过节,我还给你买了项链啊。”
关先生这边话音一落,陈女士冷哼出声,“520那天你给苟小小转了520元红包。你!......”
姜超按住陈女士,轻声说:“没有法官准许,不要对话。”
陈女士立刻闭上嘴,只是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划过因为怒气而绯红的脸颊。
姜超阻止及时,法官便重新将目光投向关先生,“你说完了吗?”
应知安盯着关先生,很是冷漠,她对这个当事人已不抱任何希望。
果然,关先生接着说:“我希望原告能体谅我,为了我们的女儿,好好过日子,我已经和苟小小说清楚了,我不会再和她有联系。”
关先生一说完,应知安和陈女士同频翻了个白眼,只是应知安特意低下了头,不让自己的白眼被人看见。
法官的脸色并没有改变,只是问道:“第三人的工作是什么?”
关先生回答:“她就是平时推销酒啊、茶叶啊、鞋子之类的。”
法官继续问:“两年里你转给第三人苟小小的三百万元,都是用来买酒吗?”
“是的,可能还有些茶叶,用来送礼的。我们做生意也难做,一些人情世故。”
法官把手中的笔放下,目光像是一把利刃,“被告,你的代理律师申请不公开审理的时候,法庭以为你是要在你妻子面前说几句真心话,是为了努力挽回这段婚姻,但很可惜,法庭并没有看到你为此有任何诚意。你的妻子现在就在你的对面,你看着她,法庭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和第三人苟小小是什么关系?”
关先生的眼睛转了转,在应知安眼中像是一只不是悔改的“老鼠”,很多人都在为他厘清一条准确的路,可这只“老鼠”实在被“灯油”迷住了眼睛。
“我就是和她买酒。”
应知安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果然看见陈女士柔弱温柔的脸上表情狰狞到有些癫狂,刚刚滑落的眼泪就算再有,也会被怒气蒸腾,“骗子!你不仅520那天给对方转账,还有七夕节那天!你给她转了13140元*,也是买酒?你怎么能这么无耻?!还为了女儿!你和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你有想过女儿嘛?你有想过当时我们婚礼上的誓言嘛!”
这次,姜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法官及时把控庭审,“原告,请注意法庭秩序,遵守法庭纪律,未经法庭许可,请不要向对方发问。”
“冷静!冷静!”姜超低声重复着。
陈女士怒极反笑,就算在开庭前,陈女士对这个男人还有一丝丝的眷恋,现在大概率也一点不剩了。
而法官的态度同样明确,“被告,这里是法庭,你要对你所说的每句话负责任的,在法庭上提供虚假的陈诉也是一种违法行为,这是法庭对你的忠告,也是对你的警告。”法官顿了顿,“根据本案情况,法庭不再组织调解......”
这个案子并没有当庭判决。
开庭一结束,关先生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像是羞于再这里待下去,应知安却觉得关先生是害怕看见法官。
应知安没走,她走过去和姜超打招呼,主要是为了摸摸底细,“第一次,法院一般不会判离。”
姜超正给默默啜泣的陈女士递纸巾,听到这话,“知安,你我都知道,不过就是六个月时间,这次不判离,我的当事人是绝对会第二次起诉的,你也应该和关先生说,虽然法庭不再组织调解,如果我们能谈妥,又何至于麻烦法官写判决书。”
应知安冲着姜超点了点头,心中却对自己这位大学同学的能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对这类案子太不上心。
但大概率法官会再找他们做笔录,到时候可能事态更严重,应知安本就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心中一些不好的联想已经如同火焰一样烧灼。
所以等陈女士终于止住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法院,被姜超妥帖地送上出租车后,应知安说了一句,“保持联络,我会去劝我的当事人的。”
姜超却说:“这周末空个时间,来家里吃个饭。”
“干嘛?”
姜超的脸上突然展开一个笑容,那种令应知安很不舒服的笑容,“张章辞职了,庆祝一下。”
“辞职?!”应知安愣了愣,“可.....”
第20章
“对,她下个月初就要生了,到时候坐月子就吃不了什么东西,这周刚好可以再吃点想吃的。我喊了厨师来家里做,这个厨师做川菜可是一绝,到时候还有几个业界的同行一起聚聚,有几个同行早就说要认识认识你,传闻中的应大律师,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名气了,对了,你记得把下个月3号的时间空出来,张章生完之后肯定要见你的,我们还去找了算命先生,给了个吉利的时辰,这个时间段出生的小朋友比较旺我们俩,而且......”
“姜超,可张章很喜欢当老师!”姜超的话带着炫耀,所以又急又密,应知安等不到他的气口,只能皱着眉很是不礼貌地直接打断道:“是不是你逼她的?”
姜超一听就乐了,“你是第一天认识你闺蜜?有人能强迫她做事情吗?”
应知安叹了口气,“姜超,可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真的是越活越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大律师了?正常交流都丧失了?只会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就是大一军训的时候,你高高大大多坦率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应知安挑了挑眉。“从你和张章谈恋爱开始,是大二上半个学期吧,你就开始打着爱她的名义,来潜移默化改变她的想法,她本来那么喜欢徒步的人,硬生生被你磨成大学这些年没再徒步,只要和你一起出去玩,都是她迁就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大四的时候她有保研的机会,是你整天在她耳边说就算读研也还是要考教师编,既然要当老师要研究生学历干啥,还不如早几年本科毕业就工作,早点实现经济自由......。”
“难道我说的不对?”姜超笑了,“整个社会学历贬值,工作机会越来越少,张章要是现在出来参加考试,还不一定竞争得过别人,我们律所现在新进来的全部都是知名大学的研究生,不也就赚那几块可怜的工资,能赚着钱还得看他们的运气,得运气好跟了个好的老师,可你看看当他们老师的那批人,学历还不如他们呢。”
姜超越说越觉得如此,应知安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关先生的脸。
明明长得那么不像的两个男人,怎么嘴脸这么类同?
应知安很清楚地记着关先生在找她做代理律师时,第一次见面说的话——没想到她竟然敢提离婚!离开了我,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是的,男人的愤怒在于这样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视为寄生虫一样的妻子,她怎么敢!怎么敢大逆不道地提出离婚!
就像现在,姜超觉得全都是因为他的英明决策,自己老婆的人生才能如此美好。
应知安猛然领悟一个道理,实际上,爱情和商业关系的性质没什么不同,合同之上只会着力看到自己这一方的付出,并企图抬高身价从对方身上获取更多的利益。
和一个陷入自负与自傲的男人讨论相爱的相对性是没有意义的,应知安立刻停下了去列举更多的事实,反正这些事实在姜超这总能被合理美化。
她只说:“之前我也不成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哪一点?”
“姜超,你在怕什么?你为什么要把张章牢牢把控在手中?为什么阻止张章获得她的成就感?你在怕什么?”
应知安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看向姜超,像是要透过那一张人皮,看到男人的大脑。
姜超下意识转头,避开这道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次你看到的都是一场误会,我爱张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在爱演戏的关先生那里积攒的失望,终于在叠加姜超的借口后达到顶峰,应知安又想到“伪造离婚证”的事情,只觉得很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