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但于夏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推了推陈竹,递过去一张纸:擦一下鼻涕,她应该马上过来接你了。
  陈竹闻言赶紧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仔仔细细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一切做完,她打算再次质问的时候,祁数开着她拉风的车过来了。
  陈竹也不管了,直接狂奔过去,跳进祁数的怀里,差一点又要哭出来了。
  一起吃饭吗?陈竹问。
  不太行宝宝,祁数替她理了理头发,今晚是家宴,我来接你过去。
  家宴?陈竹慌张地跳下来,家宴我去干什么?
  见家长呀,祁数疑惑,上次不是说了吗?
  上次是哪次?
  就是前几天你说爽了就她话没说完,被陈竹捂住嘴。
  我那是开玩笑的!陈竹眼见地慌张,我现在不好看,要不改天正式一点?
  你怎么样都很漂亮,祁数揉了揉她的头发,主要是接风,顺便把你介绍给长辈们认识,不算正式见面,不要拘谨。
  四人道别,祁数有些不好意思。
  于夏没好气地挥手:快走吧。
  两人开车走后,于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尚未完全褪去的天光里月亮悄然升起,无声陪伴着即将与晚霞一同退场的太阳。
  我们回家吧。于夏扭头。
  郑韫向前迈了一步,勾住于夏的胳膊。
  因为没来得及买菜,两人在公司附近随便找了家清淡一些的菜,免得刺激郑韫伤口发炎。
  打车到家时太阳已完全落山,只余下泛蓝的天色,于夏拉上窗帘,暖黄的灯光铺满室内,挤开黑暗。
  对了,郑韫从厨房探头出来,我妈妈她去哪里了?我出来以后给她打电话都不接,发消息告诉我以后随便我干嘛。
  于夏眼前又浮现柯芊温柔的脸和细声细语的威胁,她摇摇头:她好像直接走了,应该是想通了。
  有了于夏的保证,郑韫才愿意相信,以后好像都不用活在郑漪的摆布里了,她以后的人生,好像真的可以任由自己做主了。
  她从厨房跳出来,直奔于夏眼前,惊喜道:谢谢你夏夏!
  不用谢,于夏摇头,应该谢谢你们组长。
  正常公司哪里会管一个普通实习生的工作岗位,只不过是组长不愿意一个女人就这样被折断翅膀所以路见不平罢了,真要扯皮上,于夏只能带着郑韫远走高飞完全不现实的事。
  确实要多谢谢组长。郑韫想到组长为她据理力争的模样,转而想到郑漪走后,组长还跟她聊过几句其他事情。
  夏夏,郑韫仰头,那我现在算是转正了吗?
  转正?于夏疑惑。
  她说我追上你是迟早的事情,郑韫解释道,我工作的转正流程已经在走了,感情呢?
  郑韫的眼瞳在颤,显然在紧张,灯光下,光洁的皮肤泛着微光,整个人透亮得像玻璃雕像,是放在展厅里,层层围上的易碎品。
  这个答案对郑韫应该非常重要,那之于她自己呢?
  她好像曾经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原谅郑韫,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见面。
  但如今,郑韫站在她跟前,一脸紧张地问她,能转正吗?
  这个答案对她自己来说,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看你表现,于夏说,转正要考核。
  怎么考核?郑韫踮起脚,伸出手,整个人挂在于夏身上。
  你知道。
  夏天已经快走到末尾,黑夜到访的时间愈发地早,又或许是回程的路途太过遥远,蝉鸣掩盖行人劳累的喘息声,只听得见远行人踩在石板路上繁乱交缠的脚步声,辨不清是谁的声音。
  黑暗如同薄纱覆上行人的肩背,托得起浩瀚的星海,却挤不进同路人亲密无间的交臂。
  一盏台灯驱散黑暗,于夏凑过来,看着郑韫的背,蹙眉:你身上的伤要紧吗?
  不要紧,郑韫趴在枕头上,结痂了。
  于夏的指腹顺着疤痕的走向滑过,触感刺激得郑韫忍不住发抖:很痒。
  手指便停在原地。
  郑韫不方便转头看于夏的动作,只能感觉到停留在她脊背的指腹不再游走,像安静伏在石头上睡觉的幼兽,只有温暖的体温和起伏的呼吸表明存在。
  是不是不好看?郑韫担忧起来。
  挨打了还要分好不好看吗?于夏轻轻叹气,还疼吗?
  不疼,郑韫声音压在胸腔,有些闷,就是偶尔出汗的时候会刺一下。
  她没等到于夏的回复,有些惴惴不安,挣扎着想起身做起来时,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伤疤上,痒痒的,痒得郑韫突然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怔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空气。
  身上带着伤,不方便,于夏起身,今天就算了吧。、
  不要,郑韫终于意识到于夏在说什么,她慌乱地坐起来,我自己来。
  郑韫实在生了张芙蓉桃花面,几年过去,她几乎没有变化,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躺在床上时看见这张脸,犹如躺在天地宽处,眼前骤然出现一张观音面,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遥遥俯视下去
  少了恨生恨死的情绪,多了几分温情,连动作也变得温和起来,那串郑韫亲手为她戴上的珠串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到手心,珠圆玉润,手指擦过时圆润的珠子挤回去,于夏生了心思,今日非要盘这一粒,便微微用了力。
  本来就绷得紧的串珠线愈发地收紧,于夏拨动无果,只好放回一边。
  
  郑韫身上还有伤,不能直接冲洗,两人就坐在浴室里,于夏替她擦干身上的汗渍。
  郑韫眼尾泛红,隐约还能看见藏在里面的眼泪,坐下来的时候抖了抖,于夏看她动作,抿着唇,试探性地问:我下次轻点?
  你现在轻点,郑韫轻轻抽了下气,汗刺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还真有些痛,其他时候可以重点。
  现在知道痛了,于夏好笑道,刚刚抓着我的手不准我走。
  郑韫不说话了。
  于夏替她擦好背,又擦干净水渍,慢慢替她上药。
  以前是谁给你上药?于夏用棉签一点点沾着药膏往上涂。
  自己,郑韫背对着于夏,回想起来,实在上不到的就算了,年轻免疫力强,只要不感染就好得快。
  不过没关系,以后都有你帮我上药啦。郑韫发觉于夏情绪低落,笑眯眯地说。
  我不会让你受这种伤,于夏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回去睡觉了。
  郑韫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她转头:那我的考核算合格吗?
  从来没有不及格过。
  意思是我现在转正咯?
  夏末的夜晚又疾风骤雨,雨滴打在颤颤巍巍的绿叶上,仿佛要将它击落。
  但绿叶没有这么脆弱,雨滴滚过叶脉,将叶面洗得干干净净。明日晨起,花园依旧会是碧绿如新。
  于夏替郑韫盖好被子,在她困顿得快要睡着的时候轻声说。
  一笔勾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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