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背对她的妇人忽然不再开口,起身便往一侧闪去,云川止眼疾手快将她拦住,正欲捏她臂膀,眼前疾风忽起,妇人和那大汉以及路人皆变为飞沫消失,唯有衣衫犹如泄了气的布袋子,瘪在了路边。
  又是来往阁。云川止被扬了一脸的沙子,没好气地揉去眼中沙土。
  街上除去她外似乎无人看见那三人,唯有茶室的伙计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云川止抿唇冲他笑了笑,转身匿入人群。
  上次在云阙关,便是来往阁的人扮作路人告知她消息,如今又是,这来往阁的人当真是神秘,竟知晓她就是云川止。
  穹皇没有派人来追杀她,来往阁就应该不是属于穹皇的势力,那么他们的消息倒是值得一信,云川止攥着衣襟思忖。
  七扭八拐穿过拥挤的街道后,云川止停在了一处偏僻的住宅门口,她吸了口气,抬手敲击大门。
  门开了,朴实的淡绿色布衣出现在她眼前,女子头上裹着布巾,左手端着热汤,神色漠然地看向她。
  你找谁。灵水问。
  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涂得蜡黄,想必隐去了灵力,身上一丝灵气也无,杏目再无飞扬的神采,如同古井般死寂。
  右边袖笼打成个死结,随着动作左右晃荡,云川止原本还不甚悲怆,如今亲眼看见她变化,心中犹被重重一击。
  既不开口,便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灵水移开目光,抬脚准备关门,却被眼前的黑衣女人把住门边,木门纹丝不动。
  灵水眼底浮现杀意,她假意前倾,手中热汤尽数泼向云川止面门,云川止却毫不慌张,身体微微一侧,便徒手将她瓷碗接过,汤汁分毫不撒。
  嘶,好烫!云川止双手倒腾着瓷碗,咬唇用衣袖裹住,眼中委屈,你要烫死我啊?
  灵水听了她话,眼神松动一瞬,又很快恢复冷厉,正欲伸手关门,谁料女人竟腰肢一转,轻轻松松挤进门中。
  热汤被她放在地上,灵水心道不好,右手想捏长鞭却意识到不对,悲从中来换成左手,可早已来不及,只见女人已然控制住她手腕,将她固定在了门上。
  你找死!灵水爆发怒意,准备不管不顾暴露灵力同她一搏,女人却又把手撒开,一双灼灼凤眼有毛病似的眨着,手指放在红唇边做噤声状。
  嘘,我不是坏人,我是云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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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两小只下章应该就见面了~
  第90章
  你怎知晓云川止?你是何人?灵水显然并不信她的话,反而因此怒火更甚,她唇瓣抿作条线,倏地抽出腰间长鞭。
  鞭子如雪白的游龙甩向云川止面门,云川止急忙后退躲过,鞭子随疾风一起卷土重来,她旋身躲在口水缸后,随着一声脆响,水缸四分五裂,里面盛着的清水哗啦啦泼湿了鞋袜。
  灵水显然比谭青更难对付,云川止又不甚敢暴露灵力,生怕被外面那些士卒找上门来,只能仗着身子灵巧在院中躲闪腾挪,一时间小院儿尘土飞扬,连晾晒的辣椒都被鞭子抽作呛人的粉末。
  灵水姐姐,真的是我啊!云川止踉踉跄跄躲在棵老杨树后,探出头看看她,结果换来迎面的一鞭,她咻的一声闪回树后,长鞭在树上留下道深深的痕迹。
  怎么两年不见,灵水的性子这般狠厉了,看来失去手臂于她而言确实是晴天霹雳。
  云川止躲在树后,心中为此涌出层层酸涩,长鞭又一次破风而来,她没再躲闪,忽然抬手迎上,精钢所制的甲胄悄无声息将她手掌包裹,牢牢把长鞭握在掌心。
  灵水瞥见了日光下银光闪闪的甲胄,杏目微张,手中力气卸去些许,扭身抻直长鞭。
  这法器形状奇特,不像乾元界应有之物,云川止倒是的确精通炼器,会否
  灵水紧盯着眼前女人的面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可瞧她朗眉星目,身姿颀长,说不出得惹人注目,同云川止那小丫头简直大相径庭。
  云川止早就死了,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灵水嗤声道。
  你在不息山十数载,应当知晓何为献舍之术。云川止不想再把同谭青说的话重复一遍,便直截了当地开口,这是我原本的身体,那崔二狗两年前献舍于我,这才叫我用她身子在不息山待了一年。
  后来时候到了,我便魂归原身,用了两年时间挣脱牢笼,这才能寻得到你。云川止松开鞭子,肩头甲胄闪烁着,隐藏在明朗的天光中。
  灵水仍皱眉看着她,俨然是不信。
  这事儿跌宕离奇,说给谁谁能信呢,云川止心中明白,可仍不禁黯然,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酸楚。
  你说你是云川止,好。灵水振臂收回长鞭,声音朗朗,你的卧房在逢春阁左右向右第几间?
  第二间,你住第一间。云川止回答。
  灵水见她答对了,眉头松了些,继续道:我们同门主进入浮玉山时,我藏在何处?
  云川止:你变作婴儿,光屁股躺在襁褓里。
  灵水闻言,蜡黄的脸颊下浮起淡淡红霞,她羞于提起此事,故而唯有她们三人知晓。
  她眼底惊异之色难掩,眸光也不再那般狠厉,而是不禁向前走了两步,空荡的衣袖随她步伐跳跃。
  云川止视线忍不住往她臂间瞟,灵水察觉了她目光,身子偏向一侧,用胸口挡住缺失的右臂,颤声道:你真的是云川止?你没有死?
  这怎么可能呢!灵水难以相信,但泪幕已然昭示了她的情绪,你明明门主伤心了那么久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眼泪大滴大滴冲刷着她脸上的黄膏,冲出底下苍白的肌肤,我莫不是哀怨得痴傻了?
  我真的活着。云川止上前抓过她手,用温热的掌心包裹她手,柔声道,我回来找你们了。
  你真的活着。灵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一时不知该哭该笑,最后仰头望向苍穹,真是造化弄人,死的人回来了,活的人不在了。
  门主,门主她
  不息山发生的事我都知晓,我此行便是来寻你一同解救门主的。云川止虽亦是满心酸楚,但还是强行压下心绪,握紧她颤抖的手掌,你且宽心,有我在,定能想到法子。
  女人手掌干燥且温热,掌心脉搏砰砰地跳动,温和有力,灵水被她攥紧左手,仿佛飘荡了许久的孤舟终于靠了岸,心中久违地感受到几分踏实。
  你长高了。灵水习惯了低头看云川止,如今视线微抬才能对上她眼睛,不仅面色微红。
  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晚辈突然变成个成熟女子,叫人有些难以适应。
  嗯,是比从前高些。云川止唇边荡开笑意,如今我应当不能唤你灵水姐姐了,有些差了辈分。
  灵水将手抽回来,深吸一口气,抹去下巴上垂挂的泪珠,哑声道:你几岁了?
  若按照无间城的年份,我出生应是七八十载。云川止捏着修长的指头犯了难,她又不过生辰,哪里记得这么多。
  是比我年长,往后别叫我姐姐了。灵水吸了吸鼻子,上前扶起被她打翻掉的藤桌,幸好没比门主年长,否则她被你压了一头,定要气死不可。
  那她也得先出来才能被气死。云川止笑道。
  灵水握着藤桌的手停在半空,云川止抿了抿唇,上前替她整理一地散乱的干货。
  方才还有戒心,如今确信是你了,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都能苦中作乐。灵水叹息一声,越过小院推开屋门,外面不便言语,进来吧。
  云川止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她进了狭窄的屋子,堂屋空空荡荡,光线昏暗,往里应是卧房,也黑漆漆的不着光亮。
  灵水这两月便生活在这里,云川止先是感叹,随后想起白风禾还不知被囚禁在何等水深火热的地界,心便被人攥紧了那般疼。
  她向来骄纵,如何能挺得过穹皇的折磨,云川止越想越心痛,直到眼前发黑恨意顿生,这才强行从痛苦中抽离出来。
  无间城数十年的经验告诉她,无论被多少怨灵包围,无论多么痛苦难耐,都要保持理智,唯有头脑清醒才有逃出生天的法子。
  灵水显然有无数问题想问,但一时不知从何问起,指尖不断摩挲衣袖,最后道:用茶吗?
  此处不像有茶水的样子。云川止笑了笑,她提了张圈椅旋身坐下,是谭青告诉我你的所在的,我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她信我是云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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