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Not many,”曲桴生摇摇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I was too shy to talk to others. I spent most of my time reading in the community library.”
  这个回答让教室里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原来大神小时候也会害羞。宁晚枫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心里软软的,像揣了块刚化的糖。
  “Time's up。”老师笑着拍手,“非常好,尤其是曲桴生,发音标准,表达流畅,完全不像在背课文,很有生活气息。大家要多向她学习。”
  曲桴生低下头,耳根的红色更深了些。她翻开英语课本,假装认真看单词,指尖却在“New York”几个字母上反复摩挲,像在确认什么。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她第一次在班里提起小时候的事,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意外。
  周围的同学还在议论她流利的英语,王浩甚至转过身来,用蹩脚的英语说“teach me please”,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曲桴生没理会这些喧闹,只是觉得晨光落在课本上,暖洋洋的,像小时候纽约图书馆里的阳光。
  “你英语也太好了吧!”宁晚枫的声音突然凑过来,带着点雀跃的惊叹,“发音比英语老师还标准!是不是偷偷报了什么班?带我一个呗?”她的低马尾垂在两人课桌的中间线,发梢扫过曲桴生的练习册,带来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曲桴生翻书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课本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上——那是她七岁时在纽约街头拍的,和现在一样的发型,站在黄色的出租车旁,手里举着个大大的热狗,笑得露出两颗门牙。照片的边角已经有点泛黄,却被她小心地压在玻璃下,藏在课本最厚的那一页。
  “小时候在纽约待过。”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却比平时多了点温度。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班里的同学说起自己的事,连指尖都带着点莫名的紧张。
  宁晚枫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真的吗?你在那里住了多久?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有很多摩天大楼?”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
  曲桴生的嘴角弯了弯,这次没有刻意掩饰:“住了六年,从六岁到十二岁。摩天大楼确实很多,站在街头抬头看,会觉得天是方的。”她的指尖在课本上画了个方形,“但我更喜欢布鲁克林的小巷,那里有很多涂鸦,还有卖手工冰淇淋的卡车,薄荷味的最好吃。”
  这些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平时惜字如金的曲桴生,竟然说了这么多。宁晚枫听得入了迷,连老师开始讲新课都没注意,直到老师点她的名字,才慌忙站起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宁晚枫,刚才曲桴生说的纽约街景,用英语怎么描述?”老师的目光带着点笑意。
  宁晚枫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单词,最后还是曲桴生在下面用口型提示,才磕磕绊绊地答上来。坐下时,她偷偷瞪了曲桴生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着,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
  课间操时,曲桴生被几个女生围住了,都在问她学英语的秘诀。她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正想找借口躲开,宁晚枫突然挤过来说:“曲大神要去给物理老师送作业,你们有问题下次再问吧!”说着,还朝她眨了眨眼,像在说“我帮你解围了”。
  曲桴生愣了愣,顺着她的话头点点头,跟着她挤出了人群。走到走廊时,宁晚枫才松开拉着她胳膊的手,手心的温度还留在她的皮肤上,像点了个小小的暖炉。
  “谢谢。”曲桴生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谢什么呀,”宁晚枫摆摆手,低马尾在身后晃了晃,“你刚才说的布鲁克林小巷,是不是有很多艺术家?我在纪录片里看过,说那里的涂鸦会定期更换,像个露天美术馆。”
  曲桴生有点惊讶:“你也看过?”
  “嗯!”宁晚枫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特别喜欢那种充满活力的地方,感觉连空气里都飘着颜料的味道。不像我们这里,除了考试就是做题,有时候觉得生活像张白纸。”
  曲桴生看着她说话时闪闪发光的样子,突然想起纽约街头那些色彩鲜艳的涂鸦,确实像给灰色的城市涂了层糖霜。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是她平时记物理公式的,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简单的涂鸦小人,举着支画笔,旁边用英文写着“color the world”。
  “这是我小时候画的。”她把笔记本递给宁晚枫,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在纽约的社区图书馆,看到墙上的涂鸦后画的。”
  宁晚枫接过笔记本,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突然笑了起来:“跟你画的小恐龙有点像,都很有活力。”她从笔袋里掏出支荧光笔,在小人旁边画了个太阳,“这样就更亮了。”
  黄色的太阳在白纸上格外显眼,像把阳光涂在了上面。曲桴生接过笔记本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脸颊都有点发烫。
  上课铃响时,宁晚枫蹦蹦跳跳地跑回教室,低马尾在走廊里划出轻快的弧线。曲桴生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荧光笔的温度。她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纽约往事,好像也没那么难开口了。
  下午的英语课,老师让大家写一篇关于“童年趣事”的短文。曲桴生提笔时,没有像往常那样写公式推导,而是写下了“New York,”。她写了黄色的出租车,写了图书馆里的旧书,写了小巷里的薄荷冰淇淋,最后在结尾处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和宁晚枫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把那些英文单词照得暖洋洋的。曲桴生看着纸上的太阳,突然觉得,或许生活这张白纸,也可以试着涂上点颜色。而宁晚枫,大概就是那个不小心掉进她灰色世界里的,最亮的一抹黄。
  第7章 同行
  晚自习的铃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教学楼里慢悠悠地荡开。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埋首刷题的身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秋虫在草丛里低鸣。
  曲桴生把物理竞赛题集合上时,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最后一道附加题的解法比预期中更复杂,草稿纸用了整整三张,上面画满了交错的电磁场线,像张缠成一团的蛛网。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镜面上沾着点粉笔灰,擦了两下才露出清晰的镜片——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只有走廊的路灯亮着,把树影投在墙上,像幅晃动的水墨画。
  收拾书包时,她的手指在历史笔记本上停了停。那本深棕色的本子被她放在最上层,恐龙磁贴在台灯下泛着微光。昨天给宁晚枫讲新航路开辟时,发现她把每个航海家的路线都画成了小恐龙的脚印,歪歪扭扭的,却意外地好记。想到这里,曲桴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连自己都没察觉。
  “曲桴生,还没走啊?”后桌的周延背着书包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天老班盯得紧,留到现在的都是勇士。”他的目光扫过曲桴生桌上的练习册,吹了声口哨,“还在跟物理题较劲?不愧是你。”
  曲桴生“嗯”了一声,把最后一支笔塞进笔袋。周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刚才看见宁晚枫在走廊晃悠,好像在等谁。你说她是不是...”话没说完,就被曲桴生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先走了,拜拜。”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曲桴生把书包甩到背上,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宁晚枫正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有点急,带倒了脚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呀!”她低呼一声,慌忙去扶垃圾桶,低马尾随着动作甩到胸前,发尾扫过手背,带来一阵微痒。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她抬手去推时,正好对上曲桴生看过来的目光,脸颊突然有点发烫。
  “还没走?”曲桴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夜里的安静。
  “啊...刚收拾好。”宁晚枫把垃圾桶扶好,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有点闪躲,“今天的数学卷子太难了,磨蹭到现在。”她的目光瞟向窗外,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把犹豫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那个...你也刚走啊?”
  曲桴生点点头,没接话。走廊的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她的发丝轻轻晃动,发梢扫过耳后,带来一阵凉意。她注意到宁晚枫的书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文学史笔记本,封面上的李清照画像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两人并肩往楼梯口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在合奏一首简单的曲子。宁晚枫的脚步有点慢,似乎在想什么,好几次差点踩到曲桴生的影子。
  “那个...”快到楼梯口时,宁晚枫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有点怕黑,你家方向...和我顺路吗?”她的手指在书包带上轻轻绞着,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点期待,像只等着被领养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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