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拿起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一个“嗯”字。笔画比平时柔和了些,收笔时故意带出个小小的弯钩,像在微笑。放下笔时,目光落在宁晚枫上次画的小恐龙上——那是上周她生日时,宁晚枫送的贺卡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却很可爱,此刻突然想画给她看。
曲桴生的美术细胞实在有限,画出来的恐龙脑袋圆圆的,身体像个椭圆形的土豆,四肢是四根短短的直线,尾巴却画得格外长,卷成一个小小的圈。她看着这只不像恐龙更像外星生物的画,忍不住笑了笑,又在恐龙头顶画了个小小的呆毛,像宁晚枫额前总翘起来的那缕头发。
把纸条递过去时,宁晚枫正背着书包准备起身,看到纸条上的“嗯”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灯笼。当她看到那个小恐龙时,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慌忙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抖个不停,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
“这是……恐龙?”宁晚枫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怎么有点像土豆成精?”
曲桴生的耳根微微发烫,伸手想去抢纸条,却被她躲开。宁晚枫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拍了拍封面说:“我要收藏起来,这是曲大画家的处女作。”
“别闹。”曲桴生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却没有真的生气。她看着宁晚枫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只丑丑的恐龙画得很值,至少让她笑得这样开心,像把阳光都装进了眼里。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时,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响。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只并排散步的小兽。经过公告栏时,宁晚枫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她们的名字说:“你看,我们又挨在一起了。”
排名表上,“曲桴生”和“宁晚枫”的名字紧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个顿号,像被无形的线连在一起。曲桴生的指尖在两个名字上轻轻划了划,突然觉得这串冰冷的字符也变得温柔起来,像藏了个甜甜的秘密。
“快点,去晚了糖醋排骨就没了。”宁晚枫拽了拽她的袖子,力道很轻,像昨晚牵着手时的温度。
曲桴生跟着她往前跑,书包在身后轻轻晃动,像颗雀跃的心脏。走廊尽头的风卷着食堂的饭菜香涌进来,带着点烟火气的暖,混着宁晚枫发间的橘子糖味,在空气里缠成了团。
她看着宁晚枫跑在前面的背影,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了层金边,连带着那个被风吹起来的呆毛都显得格外可爱。曲桴生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像藏了颗刚剥开的糖,甜得让人心尖发颤。
偷偷藏起来的心意,是这样的感觉。像在喧闹的世界里,拥有了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小角落,里面装满了纸条上的涂鸦、交握时的温度,和此刻一起奔向食堂的雀跃。曲桴生想,或许这样也很好,在高考结束前,就让这个秘密慢慢发酵,像坛埋在土里的酒,等着某天开封时,酿出最醇厚的甜。
食堂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宁晚枫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快点!我去占座,你去打饭!”
曲桴生加快脚步跟上去,看着她奔向靠窗的位置,像只快活的小鹿。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照在她身上,给她的轮廓镀上了层金边,连带着周围的嘈杂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走到打饭窗口前,看着阿姨舀起一大勺糖醋排骨,突然想起宁晚枫总说“曲桴生打的排骨比我多两块”,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轻声说:“阿姨,多来点排骨,要带脆骨的。”
窗口阿姨笑着多舀了一勺:“给朋友打的吧?小姑娘真会疼人。”
曲桴生的耳根瞬间红了,却没否认,只是接过餐盘时轻轻说了声“谢谢”。转身看向靠窗的位置,宁晚枫正托着下巴看她,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藏在心底的秘密,连空气都知道。曲桴生端着餐盘慢慢走过去,阳光落在她和宁晚枫之间,像铺了条金色的路,通往一个满是甜的未来。
第35章 淬毒
晚自习的预备铃还有十分钟才响,操场边的香樟树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像幅被浸了水的水墨画,在红砖跑道上洇开大片大片的墨绿。宁晚枫牵着曲桴生的手慢慢往前走,掌心的汗把两人的手指都浸得发潮,指缝间黏着点夏末的热,却谁都没先松开。
“今天的风好舒服啊。”宁晚枫晃了晃交握的手,指尖故意蹭过曲桴生的手背,像只撒娇的小猫用尾巴扫过对方的掌心。晚风卷着操场草皮的气息涌过来,带着点刚浇过水的湿润,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把两人的呼吸都染得暖融融的。
曲桴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宁晚枫的手指比她的细些,指腹带着点写字磨出的薄茧,握得不算紧,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道——像这两周偷偷传的纸条边缘被反复摩挲的温度,像食堂里总被推到她面前的糖醋排骨,像早自习时悄悄递过来的热牛奶,杯壁上还留着对方的指纹,带着点笨拙的坚定。
她们已经这样偷偷牵手散步三天了。总是趁着晚自习前的空档,绕着操场最外圈的跑道慢慢走,看夕阳沉到教学楼后面,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看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像串被打翻的珍珠;看远处篮球架的影子变成模糊的剪影,在暮色里轻轻摇晃。这里人少,晚风又能盖过说话声,像个被世界暂时遗忘的角落,刚好装下她们藏在习题册里的秘密。
“下周六听说物理要考电磁场综合题。”曲桴生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指尖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像怕这风把话说丢了,“你的错题本里那几道回旋加速器的题,再看看。”
“知道啦曲老师。”宁晚枫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指腹蹭过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不过有你在,我不怕。”她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睫毛上,泛着细碎的光,连带着她故意歪头的样子,都像颗刚剥开糖纸的橘子糖,甜得晃眼。
曲桴生的耳根微微发烫,正想再说点什么“别掉以轻心”,宁晚枫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看台:“你看那对麻雀,窝搭在广告牌后面呢。”
两只灰扑扑的麻雀正歪着头啄羽毛,尾巴一翘一翘的,时不时用小尖嘴蹭蹭对方,像在说悄悄话。曲桴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宁晚枫总这样,能在堆满试卷的高三里,找出些无关紧要的小美好,像颗永远甜滋滋的橘子糖,总能在最紧张的时候,让她的心轻轻松下来。
两人站着看了会儿麻雀,直到那对小家伙扑棱棱飞走,晚自习的预备铃才远远地响起来,像根被拉长的银线,在暮色里轻轻颤。她们手牵手往教学楼走,经过操场入口的香樟树时,宁晚枫突然踮起脚,摘下片带着露水的叶子,往曲桴生手心里一塞:“给你,标本。”
叶片上的露水沾在掌心,凉丝丝的,顺着纹路慢慢滑下去,像滴没忍住的泪。曲桴生捏着那片叶子,看着宁晚枫跑在前面的背影,发梢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快活的小鹿,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慌张,好像被这掌心的温度熨平了些——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让人变得勇敢的,哪怕只是偷偷喜欢。
晚自习课间,教室里突然炸开一阵奇怪的骚动。后排男生举着手机窃窃私语,肩膀撞来撞去,像群发现了新蚁穴的蚂蚁;女生们凑在一起咬耳朵,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时不时往曲桴生这边瞟,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曲桴生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小的洞,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安,像有只小鼓在胸腔里乱敲。
“怎么了?”她低声问旁边的同桌,对方却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手指把笔转得飞快,像在掩饰什么。
正纳闷时,宁晚枫突然从外面冲进来,脸色白得像张刚拆封的草稿纸,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连带着手机壳上的小熊图案都被捏得变了形。她跑到曲桴生座位旁,呼吸还带着点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说话,眼里的光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暗得让人心慌。
“怎么了?”曲桴生的心跳猛地沉了下去,像坠了块铅,指尖瞬间冰凉。她看着宁晚枫发白的嘴唇,突然想起早上传的纸条里,对方还画了个举着加油牌的小人,此刻那点鲜活的色彩好像全被抽走了。
宁晚枫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连带着屏幕都在轻轻晃动。屏幕上是学校的匿名校园墙,置顶的帖子配着张照片——操场跑道上,两个女生手牵手往前走,背影被拉得很长,左边那个扎着低马尾,发梢被风吹得翘起来,右边那个留着齐肩短发,正是她和宁晚枫。照片拍得不算清晰,却能一眼认出那是她们常走的那段跑道,远处的香樟树影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帖子标题写着“操场惊现情侣?这背影好眼熟”,下面已经堆了几十条评论,像群嗡嗡叫的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