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宁晚枫正收拾着书包,把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放进袋子里。曲桴生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开口:“下次……替我谢谢阿姨。”
  宁晚枫回过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如你自己跟她说?我妈说有空想请你回家吃饭呢,尝尝她做的红烧排骨。”
  曲桴生的脸颊微微发烫,避开她的目光:“再说吧,快高考了。”
  “高考完也可以啊,”宁晚枫凑到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诱惑的甜,“等我们考上清华,就让我妈做一大桌菜,好好庆祝庆祝。”
  曲桴生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书包带上来回摩挲着,却没有反驳。晚风吹过教室的窗户,带着点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暖暖的气息。
  走出教学楼时,月光像层薄薄的纱,笼罩着整个校园。宁晚枫提着空了的保温桶,和曲桴生并肩走在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亲密依偎的藤蔓。
  “今天的汤真的很好喝。”曲桴生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是,也不看是谁妈做的。”宁晚枫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又凑近了些,声音软下来,“其实我妈早就看出来了,她说我一提起你就眉飞色舞的,傻子都能看出来。”
  曲桴生的脚步顿了顿,月光落在她的侧脸,能看到她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像被月光吻过的涟漪。她没有说话,却轻轻碰了碰宁晚枫的手背,像在回应那个未说出口的心意。
  宁晚枫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这次,曲桴生没有躲,任由她握着,掌心相贴的温度在微凉的夜里格外温暖,像握着一个永不熄灭的小太阳。
  她们的手牵在一起,在月光下慢慢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被人理解和接纳的感觉,是这么温暖。
  第40章 偏执
  晚自习的下课铃像一声悠长的叹息,漫过堆满试卷的课桌,钻进每个人紧绷的神经里。曲桴生把最后一支笔放进笔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铁皮,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上来,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教学楼的灯光透过玻璃漫出去,在操场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像块被打翻的调色盘。
  “等我两分钟,这道解析几何的最后一步总也算不对。”宁晚枫的声音带着点懊恼的闷响,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演算公式像条纠缠的蛇,在纸上盘出复杂的纹路。
  曲桴生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香樟上。秋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在地面铺出薄薄一层,像谁铺了张金色的地毯。这两周她总是这样,容易走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像暴雨来临前压在心头的乌云。
  “搞定了!”宁晚枫猛地把笔一摔,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果然还是得用参数方程,之前绕远路了。”她转过头看向曲桴生,眼里的笑意突然淡了些,“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蔫蔫的。”
  曲桴生避开她的目光,伸手去拉书包拉链:“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是不是叔叔说什么了?”宁晚枫的声音沉了下来。家长会后,曲桴生的父亲就没给过好脸色,后妈偷偷打了通电话给宁晚枫妈妈,说父亲在学校听到同事议论,回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闷了一下午,烟抽了满满一缸。
  拉链“咔哒”一声合上,曲桴生拎起书包站起身:“走吧,晚了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荡,像敲在鼓面上的闷响。宁晚枫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背,就被曲桴生轻轻避开了。
  “别这样。”宁晚枫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这走廊都没人。”
  “快到楼梯口了。”曲桴生的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她能感觉到宁晚枫的失落,像颗被戳破的气球,可她没办法——父亲那天摔碎杯子时说的话还在耳边响:“离那死丫头远一点,在让我听到那些有的没的议论,我他妈就打断你的腿。”
  走到楼梯口时,宁晚枫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塞进她手里:“我妈今天买的,说比上次的甜。”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曲桴生捏着那颗糖,糖纸的纹路硌着掌心,像片小小的铠甲。她抬头看向宁晚枫,对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藏了片星空:“明天早自习,我给你带热豆浆,加双倍糖。”
  “嗯。”曲桴生点点头,转身快步往楼下走,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她怕自己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到脑后。
  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曲桴生一直捏着那颗橘子糖。车窗外的路灯飞快向后退去,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像场无声的电影。她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论语》,封面被翻得卷了边,他总说“克己复礼为仁”,可他从来没说过,克制真心会不会疼。
  门口的梧桐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像只伸向天空的手。曲桴生走到单元楼门口时,看到窗口亮着灯,不是平时那种暖黄的光,而是惨白的日光灯,像只瞪着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慌。
  她深吸一口气,路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的光打在地面上,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走到家门口时,就听见家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像只被踩碎的玻璃杯,尖锐的响声刺得耳膜生疼。
  曲桴生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石头。她加快脚步冲上楼,握上门把手时,手都在发颤。门刚打开条缝,就听见父亲暴怒的吼声,像头失控的野兽:“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水渍顺着桌角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父亲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门口,肩膀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手里攥着个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后妈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看到曲桴生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慌忙朝她摇手,示意她赶紧躲起来。
  “……怎么了?”曲桴生的声音带着发颤的试探,书包从肩上滑下来,“咚”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父亲猛地转过身,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举起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那是昨天午休时,宁晚枫趴在桌上睡觉,曲桴生替她盖校服外套的样子,不知道被谁从窗外拍了下来,发在了校园墙,配文写着“这黏糊劲儿,是想在教室拜堂吗?”
  “怎么了?”父亲把手机狠狠砸在沙发上,手机弹了一下,滑落在地,“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让你离那个宁晚枫远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那只是同学之间的帮忙……”曲桴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只受惊的兔子,她看着父亲眼里的怒火,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我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做什么?”父亲冷笑一声,快步走到玄关,一把夺过她掉在地上的书包,拉链被他用力拽开,里面的书本哗啦一声散了一地。他弯腰从书堆里翻出个笔记本,是宁晚枫送给她的礼物,封面上画着两只牵手的小熊,旁边写着“一起去清华”。
  “这叫没做什么?”他把笔记本狠狠摔在曲桴生脚边,硬壳封面撞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全校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我在学校走路都觉得别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你在家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家里争光!你现在在搞什么不知羞耻的东西!”
  “我们只是想考大学……”曲桴生蹲下身想去捡笔记本,手指刚碰到封面,就被父亲一脚踹在胳膊上。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胳膊肘撞在地板上,火辣辣的疼顺着骨头蔓延开来。
  “考大学?”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种近乎狰狞的愤怒,“你这种心思不正的东西,就算考上大学也是丢我的脸!我告诉你曲桴生,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跟那个贱丫头说一句话,否则就别想出这个家门!”
  曲桴生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瞪着他,“你不能这样不讲理!”
  “我不讲理?”父亲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扬手就朝曲桴生脸上扇了过去,“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啪——”
  清脆的巴掌声像道惊雷在客厅炸响,空气瞬间凝固了。
  曲桴生被打得偏过头,左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有团火在烧。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父亲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和后妈惊慌失措跑过来的身影。
  “你疯了!”后妈尖叫着扑过来抱住父亲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开,“她是你女儿啊!你怎么能动手打她?”
  “我没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父亲用力甩开她,后妈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茶几上,刚收拾好的玻璃碎片又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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