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燕蝉坐在军帐中缠绕着手上的绷带,回忆起当年的事,她跪在地上恳求母亲的支持,却被动用了家法,她整整三天没从床上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母亲,也是母亲第一次用家法。
  棍棒打在燕蝉身,却痛在秦夫人心。
  她强忍着转身不再看燕小五,她怕自己会心软,这个心软就会让小五离开她,离开这个安全的没有危险的家。
  燕蝉趴在条凳上,她咬牙坚持着没喊一句痛,却在棍棒打击声中听到了母亲抽泣的声音。
  直到她晕过去,在前一秒听到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犹记那日她离家时的场景,母亲端坐在中堂,兰香姑姑虽然满眼心疼但也不敢忤逆母亲,只是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
  母亲放狠话说若是自己今日踏出这个家门,以后便当没有自己这个母亲。
  那是燕蝉长大后第一次哭。
  但她还是没有如母亲所愿,或许是被偏爱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她没有赌,她就是知道母亲不会如此狠心对她。
  或许是秦夫人早有预料,当屋里再也没有燕蝉的身影的时候,她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只是头垂了下来。
  日光从中堂穿过,将她的影子拉到很长。
  她走到门口,手指握住门框,明明外面阳光很好,她却觉得家里冷得像冰窖,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兰香小心的在身后虚扶着夫人,生怕她受不了打击昏过去。
  但秦夫人是何等坚强之人,她只是擦干眼泪继续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可她还在生气。
  就连燕蝉寄回家报平安的几封书信她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回复。
  .
  “小侯爷,哦不对,是少帅,您家里来信了”,军营里燕蝉也结识了几个好兄弟,大家都知道等她及冠礼一过,上头的旨意就会下来,所以没有人称她为世子,但称侯爷又为时尚早,所以便叫了她小侯爷。
  前两日,陛下的圣旨下来,封她为祁北军少帅。
  燕蝉匆匆系好手上的绷带,连忙起身接过信,送信的人知道规矩,所以连忙退下了。
  燕蝉从信封里抽出信来,拂开。
  是兰香姑姑的字迹。
  但她能读出来,这是母亲的话。
  看来母亲还是没有消气,自己不愿意亲手写信给她,便借着兰香姑姑的字跟她说话。
  燕蝉在心里笑了笑,母亲还是关心自己的。
  信中先是对自己的关心,后又提到了一个让燕蝉心中一惊又难过的消息,陛下驾崩了。
  是的,封她为少帅的圣旨刚下达没多久,陛下也就是先皇便驾崩了。
  她握着信的手渐渐攥紧。
  她对先皇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她幼时曾进过宫,见过先皇,见她相貌出众还调侃说要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她。
  这可把当时的燕蝉吓个不轻,不过好在圣上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并没有真起这个念头。
  不过她还是担惊受怕了一阵,毕竟驸马不能在朝中任职,她忠勇侯府空有爵位,实在是一个极好的驸马人选,不用担心公主会造反。
  对,前几个朝代出过公主造反的事,所以后辈的皇帝们都防范起来,不敢将公主许配给有权有势的人家,又下达了驸马不能任职的圣旨。
  燕蝉摸了把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自己女扮男装要是被发现了,怕是要满门抄斩了。
  幸好她小心谨慎,自从母亲将这一切告诉她之后又反复叮嘱切不可轻易泄露,他们这一家干的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母亲当真英勇!丝毫不逊于在战场上搏杀的父亲(没见过面版)
  所以她也不能懦弱!
  于是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军中有一番作为,就连她想进军营也是同圣上说过的,圣上虽爱才但也怜惜她年纪尚小,且家中只有她一根独苗,委婉的劝过她。
  但她心意已决,见此,圣上便不再阻拦,反而派了人来考教她的功夫。
  见确实不错,圣上又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同意她早早来军营历练,又对家中多有照拂。
  后来母亲也在信中提到,圣上还派人送来了不少赏赐给忠勇侯府,还称赞世子报效朝廷之心不逊于其父。
  可惜,对他们侯府这么好的皇帝陛下驾崩了,她身在军营,无法回到京城,只好冲京城的方向磕了个头。
  圣上驾崩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是太子及其身后早早站队的臣子,愁的是刚晋升为太妃的徐太妃,她尚有一女还未出嫁,是先帝最宠爱的,当今圣上的脾气她也不熟悉,两人没有过多接触过,如今外族来犯,她真怕当今圣上会脑子一抽将她的女儿送去和亲。
  为此,她愁的两晚都没睡着觉。
  就在燕蝉准备将信收好的时候,一名身着朴素的女子拂开军帐步伐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药跟绷带。
  一把将燕蝉按在椅子上,解开她自己缠的绷带。
  “少帅连药都不敷上怎就缠上绷带了。”她语气中满是责备,却又夹杂些心疼。
  “又不是什么大伤口,无碍的,你也太小心了些。”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的将手伸了过去,任由她上药。
  她是军帐的医女,此前因着一些事燕蝉替她解过围,二人便熟稔起来。
  但每当燕蝉询问她的来历家世,她都闭口不答,匆匆转移话题。
  第33章 暴雨与时疫
  那日,尚且还不是少帅的燕蝉正要回军帐,恰巧碰见一名士兵正跟医女拉拉扯扯。
  准确来说,是士兵单方面拉扯医女,医女在反抗。
  她一把将两人分开,把医女挡在自己身后。
  “你在做什么,这可是军帐的医女。”燕蝉不赞同的呵斥他,伸手扯住他的衣领。
  “.”被呵斥的人咽了咽口水,他其实还是有些怕燕蝉的,这小侯爷在军中有一些威望,尤其她还是忠勇侯的后代,祁北军从前的主帅便是忠勇侯。
  虽然这十多年过去了,军中主帅早已换了人,但还是有不少军中老人记得他,也愿意帮他的子嗣一把。
  “小侯爷你好香啊。”士兵嗅了嗅,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
  “!?”燕蝉瞬间瞪大了眼睛,嗖的一下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二人的距离有两臂那么长她才停下脚步。
  这人是变态吧!?先是对医女欲行不轨之事,又对她一个“大男人”这样!
  若不是亲身经历,她真的不敢相信。
  不过是在军中没有女人罢了,连脑子也没了吗?
  还是说.他只会用下面思考?
  想到这里,燕蝉不免一个激灵,像有一只虫子爬在身上般浑身刺挠。
  于是她拉着医女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侯爷,你听我解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燕蝉一溜烟便跑没了身影,身后的士兵想解释都来不及。
  其实他不喜欢男的,就是单纯闻到小侯爷身上有香味感慨一下罢了。
  “那个.可以放开了。”医女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道,此刻她的手腕还被燕蝉紧紧的抓在手心里。
  “啊,抱歉。”燕蝉连忙松开了手。
  “你是.小侯爷?”她将手垂在身侧,悄悄打量着面前这位拱手低头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燕槐七。”
  “我叫时归宜。”
  ————
  此时,“轰隆”一声雷,外面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时归宜刚给燕蝉包扎好手上的伤。
  她快步走到军帐口,拂开一片帘子。
  顿时,风忽的一下吹进来,连带的雨水打湿了时归宜的裙摆。
  相比之下,军帐内有些闷热了。
  这场雨来的毫无征兆,躲进军帐里的士兵还好说,在外面的纷纷都被浇了个透。
  燕蝉站在时归宜身后,借着她掀开的帘子向外看去。
  天空乌云密布,仿佛整个世界都阴暗下来。
  任谁也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一场雨居然持续下了整整七日。
  时归宜不想再看下去了,她甫一转过身却没想到直接撞进了燕蝉怀里,她心口一惊,向后退去,险些踏出军帐,踏进滂沱大雨中。
  幸得燕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这才让她避免像旁人一样被雨水浇透的命运。
  “当心。”燕蝉轻声道,但她的视线却没有放在时归宜伸身上,反而是注视着阴沉的天空。
  燕蝉只是想帮她站稳,但时归宜却定定的望着她与自己触碰的地方。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开口叫燕蝉放手。
  就在时归宜出神之际,燕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看来今晚你要留着在我这了。”
  这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架势,反而愈演愈烈,冒着大雨将人送回去也不现实,军帐一个个大同小异,在这大雨中实在是难以辩清哪一个是医女的军帐。
  外面的水像条小河一样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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