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正侯姐站在最后一排,听清楚了。
算工伤吗?葫芦传媒欠她几笔精神损失费。
裘安听了也不恼,简简单单一个微笑应对,衬得染拢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又试了好几次,染拢慢慢静了心下来,只是呈现出的效果依然达不到袁成荫的要求。
“先不说咱们看画时候的表现啊,你这转身看到画家的时候,怎么好像见了鬼一样?”
染拢:“嗯,是见了。”
袁成荫:“……”
裘安:“没事,我们再来一次。”
又反反复复重来了好几次,侯姐的脚都站累了。
裘安是有耐心,袁成荫先崩溃了,她握在手里的笔头都快被敲烂了,于是说:“那什么,别再来了。我们换一幕吧。”
第二个场景,社畜见到了陪同画家前来参展的丈夫和孩子,思绪混乱,无心继续逛展。她摆脱同事跑到了洗手间,结果遇到了尾随前来的画家。
“你为什么还在画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画家身姿摇曳,头一歪,好整以暇地望着社畜。
“别明知故问。”
染拢不爽地扭扭身子。
袁成荫在啃指甲。
“哦,那张画啊。这场展会的主题不是‘形体与美’吗?”画家贴近了染拢的身子,凑在她耳边说,“我最熟悉的身体,还是你的。”
染拢不爽地扭扭身子。
袁成荫在啃指甲。
画家把手放在了染拢的臀上,轻声道:“怎么样,画得还不错吧?和你当年的形态,有几分相似呢。”
染拢不爽地……
袁成荫咬断一截指甲:“停停停,社畜,咱们的恶心劲呢?羞耻心呢?怎么净是不爽,你难道想打人吗?”
染拢:“嗯,是想打。”
袁成荫:“……”
裘安:“没事,再来一次吧。”
挺苦的。袁成荫想。当导演,其实也没表面上那么风光。
第5章
史无前例的。一个人的一场试镜试了一整个下午。
除了台上的两位主演始终乐在其中的样子,所有人都生出了生无可恋的心来。
奇怪的是,哪怕染拢表演得再糟糕,为首的导演始终说不出那一句“可以了,就到这里吧”,只是一味地换片段来演。
演到最后,竟然开始重复刚进来时的片段。
这就是关系户吗。侯姐不禁感叹。
袁成荫看着对戏的两人,目光有些呆滞。她好像已经出现了一些刻板行为。忘了喊停,两个人的即兴都不知道飙到哪里去的时候,才用被啃得不成样子的指甲挠挠桌子,淡淡然一句:“嗯,嗯,再来一遍吧。”
裘安看上去也有些疲态,然而她只是朝着染拢温柔一笑,又站回了开始的位置上去,颇有种要陪她演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染拢看着她不厌其烦地安慰自己,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地受折磨,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可很快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行了。”她开口,“今天就到这里吧,袁导。快两年没戏拍了,实在没什么状态。”
裘安听着她的话,睫毛一闪,再次睁眼的时候,视线低垂,回不到原来的位置。红唇轻启,又吐出安慰的话来:“没关系的……”
“哎呀你别你,啧!这一天天的,跟我在这里搞什么拉踩人设!这没关系那个没事,本来也没多大屁事,被你一讲,搞得有多难受似的!”
裘安不说话了。
在场的人不是第一次和裘安合作,在他们的印象里,裘安向来不是这样一味隐忍退让的人,一个个纳罕至极,却也大气不敢出。
袁成荫见状,赶紧打圆场:“哎!好好好,那咱们今天先到这里吧,剩下的事等明天再说,都辛苦了。”
选角组成员们一听这话,疲惫的脸上回光返照,一个个如临大赦般,冲着大门逃也似的走了。
染拢虽然刚才嘴完裘安,此刻的气压也有些低迷。她没有留下来叙旧的意思,招呼着侯姐一起走了。
侯姐拎着包不敢和她齐头走,慢一个身子跟在后头。她余光瞥见裘安和她的助理也很快跟了上来。
房间里只留下袁成荫和制片人王姐大眼瞪小眼。
王姐抹掉了额上的汗水,想了半天才问:“你说你拉到的投资……不会是东山再起的她爸吧?”
“当然不是。”
“那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要用她?她自己都没有斗志了,有什么内幕是我这制片人不能知道的?”
袁成荫把包着她指甲碎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又一连叹了三口气:“你就当,是我年轻时欠下的债吧。嗯……小染以前,倒不是这样的。”
“你说的是演技还是,呃……”
“都不是这样的。”
-
“小染。”裘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染拢不是很想搭理她,没回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染拢。”裘安又叫了一声。
染拢不想喝绿茶。她只想赶紧回到出租屋里,洗个热水澡,吃个外卖,再上播打游戏,回到她熟悉的日常生活里。
“染……染拢。”侯姐的“姐”字差点吐出来,赶紧收了回去。主子现在心情不好,叫错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骂。
染拢听到身后几个脚步声都停了下来,她莫名其妙地回头,嚷嚷:“干嘛啊你们?走不走啊?”
“走,但是电梯在这里。”裘安清冷的嗓音魔咒般传来。
“……我走楼梯不行吗?”染拢赌气道。
“这里是十八楼。”
“十八楼我也……”
“楼梯间也在这里。如果你想走楼梯的话,”裘安瞥了眼身旁两人,面不改色地说,“我可以陪你走。”
侯姐心里咯噔一声,她摸不准裘安这话的意思,她可穿不了这恨天高走十八层楼梯。小小心偷瞄了眼裘安的助理,助理顺着她的眼神瞄了过来,侯姐赶紧又正回了视线。
果然大明星的助理也不是等闲之辈,威压好强。
染拢懵了半秒,随即道:“走什么楼梯啊?你神经病吗?”
电梯叮一声到了,裘安抿抿嘴,嘴角好似挑起了一点儿弧度。
染拢看得莫名,用在场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犯嘀咕:“笑什么笑啊,神经病。”
我的好大姐,你才是有神经病的那个吧。侯姐好想扯一段胶带把染拢的嘴给贴死了,一天天净给她在外面丢人。
裘安的助理录入了写字楼的人脸系统,她一扫脸,电梯自动进入了vip模式,一路上不会有人再开门。
两对人分站在电梯左右,裘安和助理目视前方,染拢的眼神直勾勾地上下扫荡着那两人,侯姐在找地缝。
“你叫什么名字?”染拢看着裘安的助理问。
助理看了眼裘安,裘安点点头。
“哎呀,你有没有点自主意识的,就这点事还要人家授意?”
茜茜不卑不亢,不同染拢一般见识:“叫我茜茜就好。”
“你是不是打工人?”染拢又问。
茜茜愣了,又想转头向裘安求助。
染拢不耐烦:“我在跟你说话呢,老看她干嘛?”
“我是裘安的助理,算是你所谓的‘打工人’。”
“哦,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茜茜忍住了想要去瞄裘安的冲动,她每每望向裘安的眼神里有三分不解四分无语还有三分的求工伤补贴,现在只能自己消化。她看了看腕表,语气不咸不淡道:“下午六点零五分。”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是电梯的晚高峰?”
茜茜闻之愕然,她算是听明白了,染拢这是嫌弃她在电梯的使用高峰期开启了vip模式,占用了公用资源。
余光里,裘安好似在忍着笑,没有打算帮她解围的样子。
本来她打工人上班就很烦。
“染小姐,我们已经和袁导签署了保密协议,您可能没签,但想必也收到了或口头或书面的通知。您也知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要是被人撞见我们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相当于对外泄密了吗?”
“不错。”染拢点点头。
茜茜一头雾水,听见染拢继续说:“听见没,侯姐,人家这口才多好,多跟人学着点!”
茜茜:“……”
侯姐嘴上答应,心里想的是:不是,姐们你,真有神经病啊。
走出地下车库,侯姐这才看到手机里司机发来的消息,说临时接别人去了。
她只好和染拢说:“司机提前走了,我们得到外面去打车。现在是晚高峰,可能得等上一会儿。”
“啧!你不是说只要我答应来试镜,公司会倾尽所有的资源保障我的权益吗?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连最基本的接送都做不到了?”染拢反复点亮手机看时间,她该回去准备直播了。
侯姐把一句“你这不是没选上吗”咽了回去,重新措辞:“您说得是,我会向上面反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