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的讶异之情挂不住脸,化作唾沫星子喷吐而出:“不是吧不是吧,就为了一个和你不相干的人,拱手把筹备这么久的心血都送人?这么大方?”
  裘安不言,默默地端起鸡汤抿了两口。
  “哦~对了,不是不相干的人,半场杀青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害得我旗下艺人买的热搜都打水漂啦!怎么,难道是已经谈上了?看着不像啊?”
  裘安不理会常余情冒犯挑衅的眼神上下扫荡,仍然以沉默应对。
  “我可提醒你,使诈是行不通的,合同要我来拟哦。万一你的手下和签约艺人对你忠心耿耿,跟着你一起另起炉灶,只把一个空壳丢给我,那我岂不是亏大发啦?”
  裘安早知道她会这样说,依旧淡然道:“可以。”
  “哎呦呦,真打算就这么送我啦?没想到啊,咱们大名鼎鼎的事业狂,私底下竟也是一个痴情种。”
  “也是?”裘安情不自禁地质疑出声,她也没想到,圈子里著名的花花蝴蝶给自己的定位是这样的,真是好不要脸。
  “对啊。”常余情承认得面无愧色,“看得出来,你和我是同一类人,都是——顶残忍的猎人。”
  脑海里,染拢被常余情灌醉,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窝在角落,和她对着不知情的染拢说“你想试什么就试什么”的画面交织浮现。
  裘安皱起了眉头,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斩断回忆。
  她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常余情轻笑一声反问:“人人都说裘小姐聪慧过人,我看也不过如此。我都表现得这么直白了,怎么会猜不出来?是心存侥幸,觉得多问一句就会让我回心转意……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在等着我挑明?难道你觉得,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会让你更好接受?”
  裘安握着汤匙,不知不觉间,手背上的青筋已清晰可见。
  常余情眼尖窥见,她放下筷子起身,裙摆摇曳款款走到裘安身旁,俯下身子凑到她耳旁轻声问:“那天,我把染染拱手送给你,不知道裘总,有没有好好享用?”
  裘安拍桌而起,常余情猛地一退,差点被她撞歪了鼻子。
  只见裘安满眼愤怒地瞪着常余情,呵道:“闭嘴!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哎哎,别生气嘛。”常余情语调轻浮,嬉皮笑脸,“你说得对,你跟我不一样。我可以永远当个猎人,而在我面前的你,却会退化成猎物。”
  说着,她仗着高跟鞋的优势,伸手抬起了裘安的下巴,满眼戏谑地望着她:“染拢碰不得,你自己总没有那么高贵吧?我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呢~这样,我要的不多,一个晚上就行。只要你同意,我立马昭告天下,停止对染拢的软封杀。”
  裘安厌恶地拍开了她令人作呕的手,恶心感止不住地在胃里翻腾。
  但她没有同意,也没有立即给出拒绝的答案。
  常余情一眼就看出,她在犹豫。
  原来,只要这么一个简单的条件,她就会犹豫。
  一个洁身自好的女人,竟然为了还没钓到手的猎物,为了一个拿不准的前途,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以裘安的性子,真为了染拢献出了自己,事后也会缄口不言的吧。
  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吗?
  多伟大啊。
  常余情都被她感动了,慷慨地加码:“不仅如此,染拢不是一直误会,是你把她逼到那种境地的吗?只要你上了我的床,我就亲口向染拢承认是我的过错。我会帮你澄清,帮你证明,亲自帮你消除她的误会。”
  “不需要!”裘安狠声道,“染拢很聪明,就算你躲在幕后不吭声,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你永远,永远不能再和她接触。”
  “哎呦~我让你做的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这就跟我谈上条件了?警告我?呵,你除了嘴上说说,有什么能耐警告我?”
  常余情说着,上前一步又想对裘安动手动脚。
  裘安没给她机会,快她一步,卯足了劲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度之大,好似要活生生将常余情的手掌卸下来一般。血液凝滞,素白的手掌瞬间涨得鲜红,好似下一秒就要坏死。
  从始至终面不改顽劣本色的常余情终于在此刻产生了动摇。
  她受不了这等极具威胁意味的疼痛、即将失去肢端的恐惧,脸色铁青,抽手想逃。
  终日温和清冷的脸上展露着暴戾的情绪,裘安冷着声音,像看着一只尚未开化的禽兽一样看着常余情:
  “我没什么能耐,有的不过,贱命一条。”
  常余情被她的神色吓得不轻,她以为裘安不过一只有点手段的食草动物,没防备她,也没带着保镖来。
  不知为何,明知裘安不会真的伤害她,她也像受到了生命威胁般惶恐。
  所以……真的不会伤害她吗?
  为什么她的眼神真像是杀过人的样子?
  演、演出来的吧?
  见多识广的劣势在此刻体现,常余情越是和她对视,就越是想起她见过的那些亡命徒。
  常余情不敢赌,连连赔笑说:“小事,小事而已,扯什么命不命的,就为了这点事搭条人命进去,不值得吧?”
  “不值得吗?”
  “值得,值得。我答应你,不见染拢就是了,反正我现在也对她没兴趣,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手真的要断了,你会遭到法、法律制裁的。”
  对这种床上来床上去的人来说,没了手能和没了命画上等号吧,呵。
  裘安得到了承诺,便松手放过了她。
  常余情揉着手腕后退两步,直走到裘安一把抓不到她的位置。
  只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脸上惊恐的表情忽又散去,再度挂上了猥琐轻佻的笑意:“裘小姐啊,别以为用这种方式我就会对你失了兴致放过你。您正人君子可能不知道,要想玩得尽兴,口味就不能单一。像你这样有暴力倾向的,我也不是没玩过。”
  裘安不理会她的污言秽语。
  今天谈得差不多了,她需要时间来思考如何应对常余情的条件。
  毕竟离开了这个独处的包间,她依然独自一人,而常余情身后则是千军万马。
  于是裘安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拿起手包准备离开,也不管一桌子的菜全都剩在那儿。
  常余情在这儿暂时占不到什么便宜,也不想继续再呆在这个包间,嘴上倒是逞强:“这就要走了呀?你会考虑我的条件的吧?”
  “你觉得呢?”
  两只狡猾的狐狸四目相对,一时间,常余情发觉自己竟落于下风。她猜不准裘安的意思。
  她不甘,想再扳回一城:“要我觉得嘛……那肯定是会的。你不会以为我忘了染染当年亲口对你的指控吧?说什么你‘为了拿到袁导的角色,不择手段,出卖肉身’?”
  “那是误会。”
  “哦?真是误会?你亲爱的染染,不是聪明得很吗?我懂啊,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很难为情吧?我的要求只不过是让你把类似的事情再做一次,没有很为难你吧?那位袁导的条件又不如我,你能为她破例,就不能为我也破个例吗?”
  裘安皱眉,拨开挡在路中间的常余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包间。
  常余情的牌还没有出完,她没有因为裘安中途动了粗而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因为她也知道,离开了这个包间,裘安便不能再对她动粗。
  到处都是她的地盘。
  立秋已过,暑气还未散尽。
  地面微湿,外面不知何时下了场雨。
  裘安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留给她的只有滚烫大地烘烤出的湿热水蒸气。她是锅盖下蒸盘里被开膛破肚的鱼,乳白色眼球失去光亮,松散皮肉失去弹性,塑料刀叉便能将她分食干净。
  停车场就在前方。
  在看到等候在一辆复古宾利旁的宋宋时,被烹煮的感觉更为强烈。
  宋宋的出现像是一个警告。
  她警告裘安,常余情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
  休想用小聪明和热暴力蒙混过关,权益,名利,都是有代价的。
  她警告裘安,在真正的上位者面前,像她们这样的小角色,终究是要被端上桌,供人评赏朵颐的一盘菜。
  而那些人还会告诉你,能被选中,被端上桌是看得上你,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要错过。
  果不其然,常余情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她不再惧怕裘安,不再和裘安保持一臂长的距离,亲切地揽住她的肩膀,问她:
  “走吗?一起去喝一杯?晚饭啥都没吃,肚子还空着吧?不如咱俩暂时放下身份和目的,就当作普通的朋友一起聊聊天,你觉得怎么样?”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裘安闭了闭眼。
  终究还是小看了常余情。
  她知道那些该属于她的,总有一天要面对。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还是由她最不想对上的人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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