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手法熟练地用手指长的小刀把头部的肉片成薄片，肚皮的肉则是厚切, 而颈背部的肉放到了手心, 片刻之间被沸腾的念力炙烤成熟。
伊路米看着她对这些明明可以转化成方便的‘能量棒’的食物进行了更加复杂的烹饪。
鱼肉略显粗糙地摆放在木质的小托盘上，他有些呆呆地, 接过来玛丽递过来的筷子。
“愣什么呀，快尝尝——哇，真的好吃。”
伊路米黑色的眼眸轻轻垂下，他伸出手。
“——我开动了。”
*
觅食似乎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
两人准备沿着夏塔的海岸线绕行到离夏塔首都最近的小镇里。
一上岸，玛丽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望无际皆是平原, 绵延百里看不到头的金丝洋蓟足有两人高, 绿色的果实沉甸甸地坠在枝干上，叶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色虹彩, 密密麻麻地挤压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
“果然是以金丝洋蓟为主的农业产业国啊。”玛丽发出叹息。
“糜稽的情报显示，夏塔今年金丝洋蓟的产量翻倍。”伊路米走上前去, 指尖刮过果实的边缘, 绿色映衬着金色和红色的泥土，如同生锈的铁丝般张牙舞爪, 透着病态的生命力。
“先核对证据, 再去找莫格。”玛丽拧着眉头, “要是真的像证据里写的一样的话，恐怕我们要先去寻找莫格的培育基地。”
“……活体培育基地。”玛丽沉声说道。
证据所附的资料触目惊心，她紧皱眉头，想起资料里那张模糊的照片——整齐排列的金属支架上悬挂着一个个倒吊的人，隐约能见到绿色闪着金丝光芒的根茎从每个‘人形物’的头颅破土而出，弯弯绕绕地缠绕到躯体之上，像一个个人形藤蔓。
“莫格作为三星猎人，他的念能力应该就是‘操纵植物’。”玛丽说道，“这也应该是他能在那场飓风之后拯救了部分金丝洋蓟的原因。”
“大概是不满足金丝洋蓟的产量吧。”伊路米面无表情，“金丝洋蓟味道鲜美、药用营养价值极高，深受各国政要、显贵追捧，昨天一千克金丝洋蓟的售价是一百万戒尼。”
“一百万戒尼。”玛丽盘算道，“那不就是……”
“就是你在加沙那里打一年的工并一分不花大概能得到的薪酬。”伊路米淡淡补充。
“我要杀了他。”玛丽确定地说。
“他居然拿我们劳动者的血肉卖钱！”
海风吹起，依稀送来咸腥味和铁锈味，金丝洋蓟硕大的果实在枝头微微晃动，两人继续观察，可很奇怪，如此价值高昂的作物居然没有守卫，没有监控探头，周围一眼望去甚至没有建筑，只能在地面上依稀看到机械车辆的轮胎印。
“我们得去镇上看看。”玛丽皱眉说道，“资料里写着，这里是最近的种植园，而小镇离这里大概只有40公里，里面有夏塔第二大的培育基地。”
“我猜培育基地应该就有莫格留下的念能力，我用‘记录簿’看一看的话，可以作为证据的补充材料。”玛丽说道，“接下来再去找莫格。”
*
两人的速度很快，趁着夜色渐浓抵达了小镇的入口，入口立着两根金丝洋蓟缠绕生长的灰色门柱，门柱上的横梁本应该雕刻着小镇的名字，可一块腐烂成棕褐色的木板歪歪扭扭地钉在上面，只写着一行粗糙简单的字——36、37、42、45种植园及2号培育工厂。
小镇的光十分的暗淡，仅仅有几个路灯萎靡不振的亮着，镇子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只有远远的镇中心的方向矗立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钟楼，发出金色和红色混杂的光芒。
“好恶心的味道。”玛丽的嗅觉极其敏锐，她闻到了这个小镇上腥臭中带着甜美的怪异味道。
“糜稽找不到夏塔国目前的情况，他说这里的信息封锁不严密，但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伊路米说道，“我们需要自己先探寻一下线索。”
“嗯。”玛丽沉思说道，“目前先办两件事，一件是先观察小镇一天内的动态，另一件事人都在哪，尤其是这里的执政官或者是镇长这样身份的人，他们手里的信息可能比较多。”
伊路米黑洞洞的眸子看着玛丽，玛丽隐约觉得伊路米蹦不出什么好话，果然——“玛丽，你真的很适合作杀手。”
玛丽眉头一抽，“谢谢，婉拒了，另外你也不是杀手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我现在是行政官，加油为我干活吧，伊路米办事员。”
伊路米办事员领命。
玛丽与他兵分两路，伊路米更适合隐藏和潜伏，于是玛丽让他去寻找人的线索，而玛丽就静静的躲到一个隐蔽的屋檐和烟囱的折角处，等待着小镇未知的变化。
第一抹阳光升起的时候，金丝洋蓟躯干上就随之反射出了璀璨的光芒，金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美不胜收。
与此同时的是，镇中心的钟楼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当第十二声闷响落下时，黑色雾气正从挂钟喷涌而出，雾气里浮动着细小的绿色和金色的光点，像有生命的蚊虫一样在空气中飞舞抽搐。这时，一声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整个小镇破旧的屋门大概开了一半，里面走出一些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几乎衣不蔽体，身材黑瘦干瘪，枯黑的脸颊上一双双空洞绝望的眸子似乎是疲累的难以睁开，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圈挂着一个碧绿色的植物藤蔓，可那不是装饰品，植物的树干像血管一样插入他们的脖子中，不时的抽搐鼓动一下，玛丽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活体培育基地不止照片中的那一处工厂。
整个夏塔全是。
人群集合到镇子门口，门口有几个穿着防护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他们粗暴地指挥着这些‘奴隶’按次序上车，带他们前往各个种植园。
玛丽的眼中流露出晦涩的光芒，但她没有妄动，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场景，她拿出相机一一地把眼前的景象拍了下来。
太阳从东到西，这些人又被送了回来，他们空着手走，又空着手回来，仿佛是无关紧要的工具一般。
“玛丽。”
在这污浊肮脏的气味中，伊路米如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回来，他身上的雪松味让玛丽攥紧的拳头轻轻放松了下来。
玛丽转过身去，低着头把自己塞入伊路米的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里简直是地狱。”
“嗯。”伊路米也拥住她。
玛丽深吸一口，抬起头来说道，“事情很糟糕，莫格不仅把人们当做奴隶一般驱使，他还在用活人做植物培养基。”
“而且这里面没有女人和孩子。”她看着伊路米黝黑的眼眸，扯了扯嘴角，“看来还有更糟糕的。”
确实更糟糕。
“……莫格没有掩饰，镇子后面就是工厂，里面有一株巨型金丝洋蓟，他的果实落满了一地，我用念看过去，空气中有一些游离的绿色和金色的光点，还有有一些穿着防护服的人收集着地面上的种子……”
“我也没有看到女人和孩子……”
“……我看到在劳作中死去的奴隶会被送到工厂中，被制作成金丝洋蓟的培养皿，颅骨顶骨有规则圆形切口，直径与金丝洋蓟主根吻合，大概就是脖子上的根茎从颅骨钻孔处穿入，沿脊椎脉络生长成植物骨架。”伊路米的语气也产生了波动，他停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变得喑哑，“等到长成的时候，金丝洋蓟会完全包裹住人体骨架，在上面开花……结果。”
“也就是说……我们在岸边看到的那些金丝洋蓟……”玛丽的嗓子觉得有些干涸的疼痛，“全都是一个个人。”
“玛丽，我认为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就能处理的事情了。”伊路米说道，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乎他们两个的预期。
“你拍照了吗。”玛丽打断他的话。
“拍了。”伊路米黑色的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女。
玛丽站直身体，遥遥的望向那片茂盛生长的金丝洋蓟的田垄，“那证据已经核实了。”
“作为行政官，我要逮捕他。”
“……甚至处决他。”
玛丽闭上眼睛，随着这片土地的呼吸寻找着那甜美腥臭的能量最浓郁的地方。
土地中都是血液与哀嚎，植物的根茎裹挟着人类和动物的尸体缠绕翻滚，万千个根系网络交汇混杂，直到能量的中心。
她猛然睁开眼，“母株……找到了。”
离这里只有不到公里的距离。
*
仅仅不到一百公里，这里现代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的商铺建筑和小镇的荒凉破败相比，显得十分的讽刺和黑暗。
两人身影飞速闪过，朝着最金碧辉煌的楼座赶去，那里就是莫格统领的‘王宫’。
玛丽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什么笑意的弧度，“看到‘王宫’，我就想起了卡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