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况且。”她顿了顿,“效果好,代价也高。制备一支的费用就需要上百万,千金难求。”
“上百万?”陈知念瞪大了眼眸,这个数字远远超乎她的想像。
虽然陈家在白塔城也算是家境优渥,但她从小到大从没体验过挥金如土的大小姐生活。陈父虽宠爱她,但对她也向来管教严格,更注重培养她的学识,从不让她沾染那些攀比炫富的习气,所以她的日子相对来说,算过的比较节俭。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如此巨额的金钱会具象化为一支小小的注入剂,只为了缓解她的痛苦。
医生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瓶,说:“如果下次再有发作的迹象,感觉无法独自忍受时,可以口服一粒应急。这是浓缩的口服剂量,起效很快。”
“记住,严格限量,一天最多不能超过两粒。”
陈知念怔怔地接过药瓶。
医生并未再多言,收拾好药箱便转身离开。
陈知念呆愣在沙发,低头凝视着手头那瓶小小的却价值千金的药,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瓶身扫过,在浏览到一行小字时,茫然无措的目光骤然停住。
【生产批次】:74-K1015
【有效期至】:79年10月21日
“10月21日……”
她的指尖略微收紧了几分,嘴里无意识地重复呢喃着这个数字。
好熟悉。
这个数字组合,为什么这么熟悉?
尘封的记忆缓缓开启。
那是陈寅洛被判放逐出境那天。肃穆的法庭上,穿着黑袍的法官面无表情,机械性的宣布判处结果。
“被告人陈寅洛,男,出生日期十月二十一日。经本庭审理,涉嫌故意杀人一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罪名成立。兹判处永久驱逐出境,剥夺其境内一切权利,永世不得返回。此判决为终审判决,”
话音刚落,法官便拿起桌上的法槌,重重敲下。
“咚
!”
“即刻生效!”
十月二十一日,这个原本平凡无奇的日期,从此便和这声槌响、以及陈寅洛那双狠厉、燃烧着无尽暗火的眼眸,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深埋进她的记忆深处。
是他。
是他的生日。
陈知念下意识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电子日历。
【10月20日,星期二】
陈知念的心猛地一跳,明天就是……十月二十一号。
就在这时,“咔哒”——
电子门锁轻响,随后大门被推开。
陈知念像受惊的雀鸟,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大门处,一道颀长冷峻的黑色身影已然立在那里。他随意站着,没有走进来,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过来,带你出去吃饭。”
第34章
“想吃什么?”
车内空间宽敞,却被无形的压力填满。
陈知念与陈寅洛并排坐在后座,她几乎将自己缩在了门边,纤细的脊背紧绷着,可男人那无法忽视的气息依然还是无可避免将她彻底包围。
自从知道了抑制剂那么贵后,陈知念一直心绪难平。
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而这份人情又太过沉重,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还清。
这个认知让她坐立难安。
“嗯?说话。”陈寅洛冷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知念眼帘垂得更低,小声道:“都、都可以。”
“陈知念。”陈寅洛忽然侧过身,指尖肆无忌惮捏上了她纤细的后颈,“我是会吃人吗?”
陈知念指尖一紧,轻轻摇头,“没有。”
“没有?”陈寅洛嗤笑一声,指尖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按了一下,“那怎么每次见了老子,都跟兔子撞见了鹰,抖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陈知念的后颈在他的指尖下微微战栗,耳尖也因窘迫而变得绯红。
“对不起,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您相处。”
陈寅洛倒没再继续施压,他松开手靠回椅背。
“行了,”他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难得的松弛,“说吧,想吃什么。今天我心情不错,你尽管开口。”
陈知念其实并不想跟他一块出去吃饭,上次外出的经历实在很不美好。
但她也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所以想了想,还是答道:“日式料理。”
她抬眼望他,又飞快落下,“……可以吗?”
“行。”
车辆停驻,穿和服的侍从深鞠躬后,静默地引着他们穿过山水庭院,无声地拉开木门。
“请。”
原木料理台后,一位穿着洁白厨师服的主厨正凝神处理食材。见到陈寅洛进来,他停下手中动作,恭敬颔首:“陈先生。”
“嗯。”陈寅洛应了一声,自然地在桌前坐下。
陈知念在他旁边落座。
主厨取出一条银光闪烁的鲷鱼,刀锋精准利落地切入。
“九州来的,”主厨说着,将鱼腹内侧的血丝细细刮净,银亮的鱼鳞在青瓷盘里堆成小山,“凌晨三点在长崎港卸的货,冰鲜直送。”
很快,第一道菜被轻柔地递至陈知念面前。
“请用。”
陈知念侧过头看了陈寅洛,见他拿了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她才跟着拿起筷子。
她蘸了点山葵酱油,随后将一整片鱼生送出口中。鱼肉的弹润和山葵微妙的辛辣在口中层层化开,很是鲜美。
陈知念眼睛不自觉微微睁大,美食的味道稍稍冲淡了她心里的紧张。
“怎么样?”陈寅洛饮了一口清酒,酒杯在他指尖显得格外小巧。
“好吃。”陈知念诚实点头。
陈寅洛笑笑没再说话。
紧接着,又一道覆盖着晶莹鲑鱼籽的小碗递到她面前。
橙红色的鱼籽颗颗饱满,她用勺子小心舀起,鱼籽在舌尖轻盈破裂,咸鲜的汁液迸发开来,带着海洋的气息。
在一道炭烤的和牛被送上来时,陈寅洛很自然地用筷子将自己碟子里一小块已经切好的牛肉,拨到了她的碟子里。
“这个,配着旁边的炸蒜片吃。”
陈知念愣了愣,“谢谢。”
一顿饭下来,她注意到男人吃的并不算多,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吃日料。
她捏紧筷子,在心里排练了好几次,才小声道:“小叔叔。”
“怎么了?”陈寅洛侧首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
陈知念抬起眼,圆圆的眼睛里盛着小心翼翼和紧张,“你……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陈寅洛似乎很意外她的问题,但他干脆利落地答:“没有。”
答案短促、清晰,不带任何犹豫。
陈知念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松了力,心里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她垂下眼睫,盯着碟子里剩下的食物,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陈知念心里升起一阵窘迫,不自在地微微侧过脸。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陈寅洛显然对这点小女孩遮遮掩掩的心思没有半分深究的兴趣,他放下酒杯,“吃完了没,吃完回家了。”
陈知念只得放下筷子,“吃完了。”
“走了。”
——
第二天,陈知念起床的时候,陈寅洛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卧室里一片寂静。
她还想跟他说声“生日快乐”的。这个念头在心头滚了一整夜,此刻落空了,带着点微妙的怅然。
没关系,等晚上他回来再说吧。她默默地想。
陈知念慢吞吞下了床,把发圈咬在嘴里,动作熟练地把头发扎成马尾,把发绳拉紧。
然后去卫生间用清水洗完脸,随即哒哒哒地往楼下跑。
昨天她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不假思索说没有。
其实就算他说有,以她如今连这扇大门都走不出去的处境,任何需要凭借外物才能达成的馈赠,于她而言都是镜花水月。所以陈知念很快就想明白了,亲手做一个生日蛋糕,这是她力所能及能做的最好的。
以前在家里,刘姨知道她爱吃甜食,所以经常做各种小蛋糕、甜点之类的,那时她总会好奇地在旁边看着,看打蛋器转着圈搅出奶油泡,看面糊在烤箱里慢慢鼓起肚子。刘姨笑着说她是小馋猫监工。
后来她自己尝试自己动手,刘姨站在旁边,耐心教导:“筛面粉要画圈筛——你看你,全撒台面上了。”
打蛋器刚插上电,她就被“嗡嗡”的震动吓得松了手,眼睁睁看着搅拌头在碗里蹦迪,蛋白霜溅得满墙都是,逗得刘姨直笑。
收回思绪,她开始回忆做蛋糕需要的材料,黄油、低筋面粉、鸡蛋、淡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