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陈知念还没苏醒的迹象。他几次起身探向她的额头,掌下的温度已经
  不再烫人,退烧针显然起了作用,可人却仍深陷在昏睡之中。
  期间林医生又被叫来了一趟。她仔细检查了陈知念的瞳孔反应、心率,又量了体温,随后收起仪器,看向一旁面色沉寂的陈寅洛。
  “烧退了大半,也没有反复的迹象……应该是太累了,体力消耗太多。”
  下午,许律师来了,身后还跟着俩助手。
  “陈先生,您要的材料准备好了。”他将公文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文件袋、录音笔和印泥盒,“按您的要求,我准备了打印遗嘱的模板,也带了两名无利害关系的见证人。”
  陈寅洛走到沙发边坐下,“直接走流程,别浪费时间。”
  “好的。”许律师推了推眼镜,展开文件,“流程上需先确认您的民事行为能力健全,稍后我们会进行简单的认知问答。另外,遗嘱处分的财产需权属清晰,相关凭证已核对完毕。”
  “可以。”陈寅洛下颌微点。
  许律师示意助手开启录音与摄像设备。
  “请陈述您的遗嘱意愿。”
  很快流程全部走完,陈寅洛接过笔,在末尾签下名字,随后,两名助手作为无利害关系见证人依次签字。
  文件被放入特制的防火防水遗嘱袋,许律师当着他的面进行火漆密封。
  严彬看着陈寅洛签完字,垂下眼来。洛哥是什么人,向来无法无天,信的是现世报,活的是当下。
  在他的记忆里,陈寅洛只谈过一次这事,当时他说:两眼一闭,腿一蹬,钞票堆成山那也是别人的。男人得想着怎么把仇家全送走,自个儿站到最后。立遗嘱?那玩意儿有个屁用,是怕到了下面没人给你烧纸吗?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夜色渐深,卧室里只留了盏床头小灯,陈知念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刚醒时意识还飘着,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动一动。可这一动,一阵钝痛便先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强烈的酸软感立刻从手臂蔓延到肩背,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每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抗议。
  她倒抽一口冷气,想蜷缩身体,腿心却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带着灼热的酸胀感,让她瞬间僵住。
  “醒了?”
  平稳无波的嗓音自身边响起,陈知念轻轻一颤,抬眼看去。
  陈寅洛坐在单人沙发里,腿上放着一台轻薄的手提电脑,屏幕反射的幽光映在他瞳孔,显得他无比疏离。
  陈知念没回答,垂下眼睑,昨夜的记忆回笼。
  每一个画面都在提醒她,硬碰硬,只会让自己头破血流。
  陈寅洛吃软不吃硬。
  如果他喜欢她服软,那她就该试着软下来,至少该在当下麻痹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喉咙发紧,像是吞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可一想到他的强硬,她又强迫自己咽下这份屈辱,接受这个现实。
  再抬眼时,她努力压下眼底的抗拒,“小叔叔,我有点渴。”
  陈寅洛敲击键盘的指尖停顿,终于从屏幕前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放下电脑,站起身来倒了杯温水,折返回来,递给她。
  陈知念接过水杯,急切地喝了一大口,温水滑过干涩刺痛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她是真的渴坏了,也疼得厉害。
  “醒了就起来,吃饭。”
  冷冷淡淡,听上去憋着气。
  陈知念蹙了眉头,仔细地想。记忆断断续续闪过,终于想起来,昨晚他松开自己后,她不但没有乖乖坐上去,反而用尽最后力气踹向他,试图挣脱。
  结果可想而知。
  她被更粗暴地拽了回去,混乱中,她还红着眼怒斥,让他“去死”“只会用暴力”“不如杀了她”之类的……
  陈知念蜷缩了一下身体,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牵动了浑身上下的酸痛,尤其是腿心难以启齿的肿痛,让她瞬间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抬起头,眼圈自然而然地红了,“……我起不来,我疼。”
  委屈极了,扁了扁唇,泪珠就挂在了睫毛上。
  悄悄观察他的反应,又加了一句:“浑身都疼……一动就像要散架了……”
  陈寅洛垂眸看着她。
  眼泪挂在她睫毛上,要掉不掉,扁着唇抱怨“浑身都疼”的样子,确实比之前张牙舞爪或唯唯诺诺的模样顺眼得多。
  他倾身,“现在知道疼了?昨晚踹我的时候,胆倒挺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探向她额头,确认温度已经降下来。随即弯腰,连人带被将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疼也忍着。”他抱着她朝餐厅走去,“吃完饭让林医生再看看。”
  陈知念连忙箍住他脖子,被他打横抱起的瞬间,才惊觉身下凉飕飕的——除了那件宽大的男士衬衫,她里面空无一物。
  她脸颊蓦地烧红:“……我衣服呢?”
  陈寅洛脚步未停,陈知念只能看到他冷峻分明的下颌线。
  “哦,弄坏了,丢掉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愧疚,只有理所当然。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碗粥,人又被抱回了卧室,林医生也立即赶到。
  简单检查后,林医生说:“烧已经退了,脉搏和血压也趋于平稳。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多注意休息,补充水分就好。”
  陈知念躺在床上,嘴唇张了又闭,腿心深处隐秘的肿痛和周身酸痛持续传来,她想问点什么,却又羞于启齿,只能将脸微微偏向枕头。
  “她说她身上疼,怎么回事。”陈寅洛发问。
  “……”林医生心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但她不敢说出口,只能借着整理药箱的动作掩饰神情,用尽可能专业语气婉转道:“陈小姐身体有多处软组织损伤和肌肉过度拉伸。这种程度的……身体消耗,感到疼痛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建议静养,避免……剧烈运动。”
  她斟酌着用词,点到即止。随后,她从药箱里取出一盒小药膏,放在床头柜上。
  “如果觉得哪里……不适,可以涂在里外,有消肿镇痛的效果。一天两次。”
  林医生离开后,陈知念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连头发丝都透着无地自容的羞愤。
  太丢脸了。
  陈寅洛浑然不觉,信手拿起药膏,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目光落在被子里那团微微隆起的轮廓上。
  “你自己涂,还是我帮你涂?”
  第59章
  “我自己涂!”
  陈知念立刻从被子里探出头,伸手抢过他手里的药膏,像是生怕他反悔。
  “行。”陈寅洛没意见,从善如流地松手,靠在床头。
  陈知念拆开药盒,用指尖挖了一小块,忽然,余光瞥见陈寅洛还靠在床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连移都没移。
  她耳根蓦地一热,连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小声提醒道:“……你不出去吗?”
  “这是我的房间,你在我的地盘上涂药,还要赶我走?”陈寅洛理直气壮地反问。
  陈知念被他的语气震惊到,诧异抬头,忍不住稍稍提高了音量:“可是……你在这里,我怎么涂药?”
  腿心的伤口本就私密又敏感,他盯着看,她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处理伤口了。
  “原来你说这个。”陈寅洛眉峰一挑,“涂个药而已,有什么可躲的?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没碰过。”
  “别磨蹭,快点。我在这儿看着,免得你有地方没涂到。”
  被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到,陈知念把药膏往床边一放,翻身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赌气道:“那我不涂了!”
  “不行。”
  陈寅洛拧眉,耐心告罄。他伸手,不算温柔地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伤口不涂药,感染了怎么办?你想再发一次高烧?”
  “别碰我!”陈知念厉声抗拒,可触到他漆黑的眼眸,她瞬间噤声,声音又软了下去,“对不起,……你弄疼我了。
  ”
  陈寅洛不耐烦了,好心被当驴肝肺,不爽的很。
  “陈知念,给你两个选择。自己涂,我看着;我帮你涂。”
  声音一沉,“选。”
  屈辱感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五脏六腑。要她当着他的面,自己伸手触碰那个又疼又私密的地方,简直比死还难堪;可让他帮忙涂,又要承受他的触碰,还要面对他的目光,同样是折磨。
  但陈寅洛说二选一,就绝不会给出第三个选项。
  陈知念眼眶通红地瞪着他,拼命强忍眼泪,破罐子破摔地吼了出来:“你帮我涂!”
  说完,陈知念鸵鸟似的将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只要听不见,看不见,就当作没发生。
  陈寅洛洗干净手,很快又回到床边。指尖抠出适量药膏,难得放缓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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