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罗满霞给的,就代表是颜书记给的。而对于一季只有两三件换洗衣服的郝卫红来说,之所以这样大方,不光因为自己是妇女主任,头一次被颜书记分配工作,还因为柳小凤对自己的友善。
洗了澡,剃了头发,换了新衣服的柳小凤,自己也觉得舒服了,并不记恨这些褪猪毛一样对待自己的人,跑去橱柜里,把那一把糖拿出来,想要每人分一个。
谁能吃她的糖啊。
纷纷说,“你留着吧,给孩子吃。”
颜红旗心说,幸好自己带的糖够多,她又从裤兜里掏出糖来,给几人一人分了一颗。
除了郝卫红外,几人都没有吃,而是把糖放了起来,说是要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颜红旗算计着口袋里剩下的糖数,还够一人一颗的,就又分了一次,说:“吃吧,补充□□力。”
这下几人都不好意思了,推辞了一番后,都剥开糖纸,将乳白色的糖块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吃了甜甜香香的糖,稍事休息,继续干活。
给柳小凤这个当妈的都洗了,那两个孩子也就是捎带手的事儿。
正美滋滋,十分享受地,一小口一小口舔糖的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当成小猪洗。
还是郝卫红进里屋,先跟两个孩子商量:“乖,等会儿给你们
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香香白白的,跟你们妈似的。”
这会儿柳小凤打着哈欠进来,只来得跟两个孩子笑了笑,就趴在炕沿上睡着了。
两个孩子没认出来这是他们的妈妈,还在看这个大光头的稀奇,觉得那脑门可真亮,那个小的姑娘,甚至还想上手去摸,不过被大的制止了,没敢。
两个小孩听说这人居然是自己的妈妈,左看右看,大概是确定了,那个小的忽然就张开嘴巴又哭了起来。
郝卫红就跟大的解释,“你妈头发打结了,又长了虱子,不剃光头不行,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头发就长起来了。”
男孩子到底已经五岁了,知道很多事了,就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郝卫红又提要给他们洗澡的事情,男孩子朝着妈妈的方向看一眼,又点点头。
郝卫红不由得好笑,这个孩子没多说话,但表情和动作已经清清楚楚地诉说了他的想法。
没人管他了,还是识时务为好。
小女孩处处都哥哥学,哥哥安慰了几句,也就不哭了,见哥哥答应了要洗澡,她也就跟着下地。
颜红旗大脑里无端就出现了以前在公社大食堂看见的,洗萝卜里的场景,用个钢刷子,刷刷几下,将泥巴刷掉,洗好一只,扔在干净些的水里,再洗另一只。
这两个孩子,现在就是这样。几个大人一块动手,现在脏些的盆子里搓洗小的,搓完小的,放进干净些的水盆里,进行第二轮搓洗,同时,在把大的放进小的洗过的盆子里,再进行一遍流程……
小孩子比大人好洗多了,两个小孩又配合,很快,两个娃的样子就显现出来。
“我说这俩孩子咋不长个儿也不长肉,养着这么多的虱子,天天吸着血,能长个才怪了。”赵树明妈边洗边唠叨,看着两个孩子就觉可怜,多漂亮的两个孩子啊!
这两个孩子确实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和柳小凤非常想象。
两个孩子都听懂了这是夸奖话,从他们出生以来,到哪里都被人嫌弃,很少听见夸人的话,小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却又忍不住地笑。
“把他们两个的头发也都剃了吧。”
颜红旗发话了,不多一会儿,这个脏兮兮的家里,又出现了两个光头。
两个小光头还都光着,他们的衣服脏兮兮的不说,也是长了不少虱子、跳蚤,衣服的边角里藏着无数的卵虫,几位女同志实在没办法把这样的衣服再穿回到孩子身上去。
孙巧凤说:“我回家去,给孩子找两件衣服来。”
她跟刘良山目前生有两儿子一女儿,大儿子十岁,女儿八岁,小儿子跟柳小凤家的儿子一般大,但比他高了不少。反正她都和刘良山商量好了,以后不再生了,小儿子穿小的衣服正好给这两个孩子穿。
很快,孙巧凤就收拾了几件衣服过来,虽然有补丁,也不是特别好的衣服,胜在干净,破了的地方都被用细密的针脚补好了。
农村就是这样,一件衣服大人穿坏了,改一改给孩子,大孩子穿完给小孩子。
俗话说得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在这穷山沟里,大家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谁也别笑话谁。
两个孩子是知道好歹的,穿上干净的“新”衣服,两人也活泼起来,追逐着,在屋里头跑来跑去。
几个人都干净了,郝卫红又看这脏乱的屋子实在不像样,就想着也帮着打扫下。
颜红旗阻止了她,“派人去把她的丈夫叫回来。”
从这家里头的样子就看得出,柳小凤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东屋,而柳小凤的丈夫自己住在西屋。
他丈夫自己住的地方虽然也说不上干净,但也是正常人家的样子,被子叠了,地上也没有杂物。
家里头脏乱成这个德行,但人们却只责怪柳小凤,但柳小凤的丈夫也是这个家里头的一份子,人们却只同情他娶了个懒惰的媳妇。
他们来柳小凤家这么久了,柳小凤的丈夫一直露面,现在又不是农活忙的时候。又是叫人挑水,又是叫人抬大铁锅的,阵势弄得这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愣是没有回家来看一眼。
郝卫红说,这人平时就这样,一天天的不着家,除了吃饭、睡觉会回来之外,他根本就不着家。
但凡柳小凤的丈夫尽到一点身为丈夫的责任,身为家庭成员的义务,这个家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郝卫红没有多问,答应一声就赶紧去了。
马爱莲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兴奋,意识到颜书记可能又要搞事儿了。
很快,就听见郝卫红驱赶人的声音,走出来一瞧,院墙上齐刷刷地趴着一排脑袋。
柳小凤家的围墙不高,用石头垒的,也就一米左右,墙体也薄。这边的治安环境还算好,家家户户垒院墙,不是为了防人,主要是防牲口家禽。
这些人本就好奇郝卫红到底在做什么,又听见屋里面柳小凤杀猪般的叫声,就更加好奇了,后来有人推测出,这是在给柳小凤洗澡。
有脸皮薄的男人就麻溜离开了,还剩下一些看不见热闹就抓耳挠腮的社员,多数是妇女,但也有几个老爷们混杂其中。
郝卫红刚刚撵他们的时候,这些人还耍赖皮,仗着郝卫红不可能一个个把他们从墙头扒拉下去,就嬉皮笑脸的不肯走,这会儿看见颜书记也在,就赶紧跳下墙头,跑了。
但过了一会儿,又悄悄把脑袋冒出来。
好一会儿,郝卫红都没把人找回来,赵树明他妈实在看不过去了,到处找笤帚,想扫出一块干净地方来,让颜红旗待着。
找来找去,只找到一把快秃没了的笤帚嘎达,在院子中扫出一片空地,又将何国喜他妈烧火的时候坐的那条板凳搬过来,让颜红旗坐。
颜红旗盛情难却,只好坐下,又等了十来分钟,郝卫红才带着人回来。
郝卫红一头一脸的汗,脸色涨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
她人都走到门口了,柳小凤丈夫钱有贵还迈着四方步,一步一晃地走,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郝卫红跟颜红旗告状,“我在村里头四处打听,找人,打听了好几处,才知道这家伙在何二麻子家。我找了过去,何二麻子那帮人在玩牌,这家伙扒眼儿呢,我叫他回来,他还不乐意,最后我说,颜书记叫他回去的,他要是不回,就让赵树明派人来抓他,他这才不情愿跟我回来,这一路上,磨磨蹭蹭,懒驴上磨都没他磨蹭!”
看得出来,郝卫红攒了一肚子气。
钱有贵看见了颜红旗,这才意思意思地加快了脚步。
从名字上就能看得出来,钱有贵和钱有理是一辈的,两人其实是隔房的堂兄弟,亲缘关系不算太远,不过,钱有贵的父亲和钱有理这对叔侄不知道什么原因,闹了矛盾,这份亲缘关系也就断了。
钱有贵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上面有三个姐姐,都嫁去外村了,前些年父母陆续死了。
他本人和他的卧室一样,不算干净,也不算邋遢,就普通人的样子。
“书记,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多气人,他就做出个快走的样子来,可是走出去一步,又退回去半步,装腔作势的也不知道为的啥!
”
郝卫红气得头顶冒烟,继续跟颜红旗告状。
钱有贵是拿不准颜书记找他能有什么事儿,所以故意磨蹭,他媳妇被抓去洗澡的事情,早就有人告诉他了,难不成也抓自己洗澡?
那可不行,这边都是老娘们大姑娘,他可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光腚,要不然,也得跟王老蛮那样,成为全大队的笑柄,至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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