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跟郡主比,她也配。”
薛疏月告诉自己,不该跟这些见风使舵的人置气,但是薛疏月又忍不住的生气,毕竟人的嘴是挡不住的,薛疏月只好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
天越来越黑了,冬日的时候,黑夜格外漫长。
但是裴昭野,仍然毫无音讯。
她坐在帐中,一动不动,像是被遗弃了的玩偶。
晚上的时候,薛疏月出去用膳,便看到这群将士已经不再对着她闲言碎语,而是离得远远的,不来打扰薛疏月的清净。
薛疏月在营帐的周围四处看了看,这群将士都去另一边团聚了。
陆峥站在周围,薛疏月冲他笑了笑,陆峥回了她一个笑容,薛疏月知道,这是陆峥的授意,在这军中,裴昭野走后,能发号施令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她坐在附近的石凳上,陆峥坐在她的身边。
“裴昭也不会回来了。”
陆峥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他扭过头,本以为会看到裴昭野伤心的样子,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她毫不意外的神情。
“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念想而已。
毕竟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提醒薛疏月,看周围人态度也能看出来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
“我这样很傻吧。”
“不会。”陆峥侧过脸,“谁没犯过傻。”
并不是那么皎洁的月光,打在薛疏月的脸上,薛疏月觉得自己连生气都生不起任何情绪了。
“陆峥,你带我去宫中吧,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总要让我知道吧。”
第51章
“好,我带你入宫。”陆峥望着她决绝的眼神,最后还是应下了。
“眼见新岁就要来临,今日宫中正是一年一度的新岁宴,守卫森严,但我有办法。”
“我可以带你前去,只是,”他语气微沉,带着劝诫,“我仍建议你待在这里更好一点。有些景象,不如不见。”
“不就是裴昭野要同沈千雪成婚了吗?”
薛疏月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苍白的面色在营地的火光映照下更无血色,她神色麻木,“我能接受。”
她抬眸,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向陆峥,声音轻而清晰:“带我去吧。陆峥,算我求你。”
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身体与精神都已不堪重负,全凭一股意念强撑着。
陆峥轻叹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向薛疏月伸出手:“上来。”
谁料,薛疏月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声音疏离而冷静:“不劳将军。”她走向旁边一匹备用的马匹,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坚定地攀上马背,坐稳后,才看向陆峥,“还请将军带路。”
二人纵马驰骋,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马蹄踏碎琼瑶,溅起细碎的雪沫。
若是平日,能在这冰雪天地间纵马,薛疏月定会觉得肆意畅快
,可此刻,她只觉得心口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隐痛。
就算到了宫中,闯入那新岁宴,又能如何?这一切,难道真的能改变吗?
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寡妇,实则是人人鄙夷的罪臣之女,凭什么去对抗尊贵的郡主沈千雪?
思绪纷乱间,她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一片覆雪的山林旁。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被雪覆盖、模糊了路径的山道,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自己去干什么?亲眼见证沈千雪和裴昭野如何在众人面前鸾凤和鸣、接受祝福吗?那无异于自取其辱。
“怎么了?”陆峥调转马头,回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雪光映照下,他的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裴昭野所没有的温和与沉稳。薛疏月看着眼前这人,论相貌,他不输裴昭野;论品性,或许更为正直。
她心中清楚,若想寻求庇护,或者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接受陆峥或许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陆峥,”她轻声开口,声音在风雪中有些飘忽,“你之前说,愿意娶我,是否还算数?”
陆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自然算数,你可以同我回侯府。”
死,也要死个明白。薛疏月在心中默念,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再给我自己一次机会吧。”
她轻轻闭上眼,任由冰凉柔软的雪花落在颤抖的长睫上,心中无声地祈愿:如果上天能听得见,请别再让我爱上裴昭野了。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爱上他。也请让薛家的人,远离平江,不要再与平远候有任何瓜葛。
“宫门还未到,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陆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提醒。
“陆峥,谢谢你。”薛疏月睁开眼,目光复杂。她并不全然相信陆峥的善意毫无目的,或许一切关照,都源于她这双与他故人相似的眼睛。
“何必言谢。”陆峥苦笑一下,望向宫城的方向,眼神有些悠远。
“我做这些,或许也只是为了抵消心中的些许愧疚。仿佛为你做些什么,就能弥补我姐姐曾受过的伤痛。说到底,我们每个人行事,都难逃一个‘利’字,或是为了利益,或是为了心安。”
他无所谓的笑道,笑容惹眼,落在薛疏月的心中不是滋味。
薛疏月心中一阵刺痛,她厌恶极了“利益”这两个字。正是利益,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癫狂成魔。
“我要亲自去宫中,”她的声音陡然坚定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要等到裴昭野亲口在我面前,说出一切的真相。错的并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像个逃兵一样躲藏?”
说完,她猛地一抖缰绳,策马扬鞭,朝着那灯火辉煌、却似龙潭虎穴的皇宫方向,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抵达宫门时,夜色已浓。陆峥身为侯爷,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但薛疏月却不行。
她只能换上陆峥事先准备的宫女服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好在宫中无人认得她的容貌。
穿过一道道宫门,薛疏月望着眼前高耸的深红色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在雪光和灯影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原来,宫里的天空真的是四方的,被这森严的宫墙切割得规整而压抑,不知禁锢了多少人的一生。
当她回头,看见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时,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陆峥,轻声低语:“陆峥,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
“理解我什么?”陆峥回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看似大大咧咧的笑容。
从前薛疏月不懂,为何有人会放弃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钱财和权势,握在手里难道不是最可靠的吗?
如今身陷囹圄,她才隐约明白,有些东西,比金钱权势更重。
当然,她也清醒地知道,若陆峥毫无权势,她今夜根本不可能踏入这宫门半步。
“陆小侯爷,宫宴即将开始,请随咱家前往等候吧。”一个内侍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们来得匆忙,险些误了时辰,万幸还是赶上了。
那内侍目光扫过薛疏月,带着审视:“这位是——”
陆峥不动声色地挡了挡,语气淡然:“本候的丫鬟。”
“原是如此。”内侍不再多问,躬身引路。
在內侍的带领下,二人步入举行新岁宴的大殿。
尽管陆峥是临时前来,但因他身份尊贵,位置被安排得极好,恰恰在裴昭野和沈千雪的正对面。
高踞龙椅之上的,是当朝天子。
皇帝年纪并未很老,但面色灰败,仅仅在这片刻之间,就已掩口咳嗽了数次,看来宫中关于圣体违和、恐不久于人世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太子年幼且不学无术,这万里江山的未来,充满了变数。
殿内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说着吉祥的祝词。
但薛疏月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她像真正的宫女一样,垂首敛目,站在陆峥座后的阴影里。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裴昭野和沈千雪并肩而坐,距离近得刺眼。
“小侯爷,奴婢为您添茶。”察觉到裴昭野的目光似乎扫过这边,薛疏月慌忙低下头,心脏狂跳。
她用余光瞥见,沈千雪正笑意盈盈地为裴昭野斟酒。她看不清裴昭野此刻的神情,但他并未推拒。
这一幕,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薛疏月的心口。
她猛地扭过头,强忍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地滑落,几滴温热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更有几滴不慎落入了陆峥手边的酒盅里。
薛疏月心中一慌,正要上前为陆峥更换酒盏,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
“不必。”陆峥低声道,目光掠过对面,恰好看见裴昭野带着明显的不耐,推开了沈千雪再次递上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