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我去医院。”他的声音破碎,“我好像……”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沈疏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按在小腹上的那只手,以及从他裤腿内侧,蜿蜒流下的、刺目的暗红色血迹!
  在明亮的玄关灯下,显得非常惊心!
  沈疏桐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血?”她失声惊呼,瞳孔骤缩。
  傅景川痛苦地闭了闭眼,身体因为一阵更剧烈的痉挛而猛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靠着墙,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恐惧:“孩子……有些……不好……”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来不及多想,沈疏桐猛地冲过去,扶住傅景川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身体有些沉重,靠在她身上时还在发抖。
  沈疏桐抓过钥匙,踉跄地将他往车库拖。傅景川的腿有些发软,几乎使不上力,身体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身上。
  短短几步路,却走得异常艰难。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越来越浓的血腥气。
  终于将他塞进副驾驶座,他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上,一手死死按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车门扶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的呻吟。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沈疏桐手抖得厉害,钥匙插了几次才插进锁孔。她猛地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
  所幸的是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
  沈疏桐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在空旷的道路上疯狂疾驰。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冷汗。副驾驶上傅景川越来越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神经。
  “傅景川!傅景川你撑着点!马上就到了!”她不敢转头看他,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
  导航上离最近的私立医院还有一段距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呃……”傅景川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猛地蜷缩得更紧。
  沈疏桐用余光瞥到他裤子上洇开的血色范围似乎更大了!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傅景川!别睡!看着我!”她厉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听见没有!看着我!”
  傅景川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眼底的恐慌,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冷汗滑落。
  沈疏桐的心脏狂跳,她疯了一样按着喇叭,不管不顾地超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终于,“急诊”红灯出现在视线里。
  沈疏桐一个急刹,车子几乎横在了急诊入口。她猛地推开车门,对着闻声赶来的医护人员嘶声大喊:“救人!快!他怀孕了!流了好多血!”
  几个护士和护工立刻推着担架车冲了过来。
  傅景川躺在担架床上,脸色灰败,眼睛紧闭,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蹙的眉头显示他还活着。身下,暗红的血迹在白色的担架布上晕开,触目惊心。
  护士迅速给他盖上薄毯,推着车就往抢救室跑。
  “家属!家属跟过来!”一个护士对着还在车旁发愣的沈疏桐喊道。
  沈疏桐如梦初醒,看着那飞速推进去的担架车,看着那刺目的血迹,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猛地扶住车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抢救室的门在她眼前“砰”地关上,亮起了刺眼的红灯。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进她的鼻腔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疯狂回放:他惨白的脸,绝望的眼神,刺目的血迹……
  灭顶的恐慌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抑制不住地耸动起来……
  第10章 流产
  手术室外的红灯一直亮着。沈疏桐靠在墙壁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玄关那抹刺眼的暗红,傅景川灰败的脸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冲撞。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每一次脚步声响起,她的心都猛地揪紧,又重重落下。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开了。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沉重。
  “沈疏桐女士?”医生确认道。
  沈疏桐立刻站直了身体:“是。他……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傅先生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出血止住了。”
  沈疏桐肩膀刚松弛一丝。
  医生的声音沉了下去,“但是很遗憾,孩子没保住。月份太小,胚胎已经停止发育,我们做了清宫手术。”
  “嗡”地一声,沈疏桐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周围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模糊,只有医生那句“孩子没保住”异常清晰地反复回响。
  孩子没了……?
  就在不久前,在车里,她还那样恶毒地冲他吼:把孩子打了!协议作废!
  现在,一语成谶。
  医生看着沈疏桐瞬间失血的脸,语气缓和了些:“傅先生身体底子好,但这次流产对他身体损伤不小。情绪刺激加上之前的孕吐虚弱,是主要诱因。术后需要绝对静养,至少一个月,不能再有任何大的情绪波动,否则恢复会很困难。”
  沈疏桐点了点头:“他……人怎么样?”
  “手术是半麻,他意识是清醒的,现在推去观察室了。麻药效果还没完全过,可能有点迷糊,但应该知道孩子没了。”医生顿了顿,“病人情绪……可能会很低落。家属多安慰吧。”
  沈疏桐只觉得手脚冰凉。安慰?她拿什么去安慰?她就是让孩子没了的罪魁祸首。
  “观察半小时后,没什么问题就转VIP病房。你跟我来办下手续吧。”
  沈疏桐机械地跟着医生,签字,缴费。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傅景川知道孩子没了会怎么样。
  她看得出来他还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他会恨她的吧。
  VIP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嗒”声。傅景川被安置在病床上,唇上没有一点血色。他闭着眼,呼吸很轻,眉头无意识地紧紧蹙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高大的身躯此刻陷在被子里,显得格外单薄。
  她拉过墙边的椅子坐下。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看着他,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数字,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很多画面。
  五年前,他离开前最后一次抱着她,声音沙哑地说“疏桐,对不起”。那时候,她以为他是为了钱,是背叛。
  刚才在车里,他猩红着眼质问她“非要这样吗?”的时候,那种痛苦和绝望。
  还有更早之前,他拿着孕检报告单站在她办公室里,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窗外天色由浓黑转成鱼肚白。护士进来换过两次药水,量过几次体温和血压。傅景川一直没醒,眉头始终紧锁。
  沈疏桐伸出手,小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
  傅景川是被小腹深处一阵尖锐的坠痛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睁开眼,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浓浓的消毒水味提醒着他此时身在何处。
  记忆瞬间回涌——玄关的剧痛、刺目的血迹、沈疏桐惊恐的脸、手术室冰冷的灯光、还有医生清晰无比的那句“胚胎停止发育,做了清宫手术”……
  孩子……没了。
  心脏疼得他浑身痉挛了一下。
  他转过头。
  病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一个人影也没有。
  视线扫过沙发,上面空着。卫生间门开着,里面也没人。
  她走了。也可能是没有来过。
  傅景川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连带着小腹那阵生理性的疼痛,都变得麻木起来。
  也对。
  她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协议算是消失了。她可以摆脱他了。
  他记得在昏迷过去前,她好像还在他身边。可现在手术做完,危险解除,她自然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毕竟,她恨他。恨他当年的离开,恨他的“算计”,恨他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傅景川慢慢转回头,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没有一丝光亮。所有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个流失的小生命一起被抽走了。
  护士看到傅景川睁着眼睛,推门进来:“傅先生,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傅景川盯着天花板发呆,还没回过神来。
  护士走近,检查了一下他手背上的输液针,又看了看监护仪的数据:“血压有点低,心率也有点快。您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情绪一定要平稳。千万别激动。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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