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从这点来说,瓦伦丁作为一个新手,倒也算是有几分急智,他还知道巫妖能嗅出灵魂的气味,提前安放好了那易被打翻的白胡椒,整出了那一起事故。
他后面还计划着要扮成蝴蝶夫人,生怕匠悠闻到不该出现的魂火气味,便先用重口味的白胡椒粉扰乱匠悠的感知。
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打乱了脚步,匠悠确实没有记下瓦伦丁灵魂的气味,只是拿走坚果类零食仍是会被匠悠记住,这一点避不过去。
这点却也能解释。坚果对钱德男爵来说再怎么危险,对其他人来说也只是食物。瓦伦丁一口咬死这些饼干是自己要吃的,别人拿他也没有办法。比起刀具、绳索,坚果着实是一种隐蔽又好处理的凶器。要是遇到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主厨,说不定还会把这种小事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只可惜,瓦伦丁屡屡在小骨头这边撞了南墙。
——然而,仍有一点十分奇怪。
安德雷思索道:“瓦伦丁用这些手段扰乱调查,倒不像是在躲避抓捕、撇清罪责,甚至连假死之后,他都没有逃离山庄,而是打昏并囚禁了雅德拉,扮作蝴蝶夫人继续与客人商谈赔偿……他必然知道自己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却仍选择一条路走到黑,那就说明他还藏着某种目的。”
匠悠重重地点点头,差点要把骷髅脑袋给晃掉:“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无论是杀害钱德男爵还是维克多,他都是为了封口,也就是说,这两人一旦说出某些事情,就会影响他达成真正的目的!他不惜杀人、假死,抛弃自己的爵位、领地与财产,都得完成这个目的……到底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安德雷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不好!大哥!”
他来不及多说便往回冲,匠悠不明所以,啪嗒啪嗒地跟着他跑,身后还跟着同样一头雾水的雅德拉,以及根本没在思考的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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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的客人们逐渐减少,温斯顿靠着椅背,思索着案情。
安德雷把昏迷的骷髅架子送去其他房间休息,萨曼莎夫人在恢复神智,说完过去的事情后,也被皮特搀扶回自己的房间。历史学家与魔法学家一同进入了小房间与蝴蝶夫人商量赔偿之事……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几张熟面孔。
温斯顿掏出了那枚随信寄来的项链,用拇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的图案。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今随着案情的明朗,这个猜测逐渐变成了房间里的大象,令人难以忽视。
“王室有疯血。”温斯顿喃喃道,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吵醒旁边伏桌而睡的薇薇安与埃勒诺。
——王室有疯血。这是德尔曼王朝末年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和中世纪时期的绝大部分王室一样,德尔曼王室早期讲究一个血脉纯正,联姻都发生在家族内部,执着地追寻着‘血脉的纯净’,不允许任何‘杂血’玷污。
这就使得他们诞下的后代出现了两种极端,要么浑身是病极度愚蠢,要么便是极致的天才。
德尔曼王室对待子孙一向有着极强的功利性,他们不在乎出现万千个残次品,只要有一个天才,便是后继有人。
数代的血脉‘提纯’,导致基因病的发生概率大大提高,即便是外表看不出病症的‘天才’,也难以避免地会出现精神上的问题。残暴、迷信、短命……这些困扰着德尔曼王室的‘诅咒’,实际不过是近亲结合导致的必然。
数百年过去,直到鲁斯曼联邦的学者们发现了近亲繁殖带来的恶果,德尔曼王室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开始向外寻求联姻,来自鲁斯曼联邦的伊莎贝拉嫁给了鲁道夫国王,便意味着王室的观念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但这种变革来得太迟,隐藏在王室血脉中的基因病已经存在,不会因为一两次的联姻而消除,更何况,伊莎贝拉王后自己也来自鲁斯曼联邦一个古老的家族——他们曾经也秉持着‘血脉的纯净’。
疯狂的传承流淌在德尔曼的血液之中,在鲁道夫·德尔曼统治的末尾,这位国王陛下的政令已经错漏百出,难以被常人所理解,而他所看重的王太子也并非什么良才。他还未真正执政,便已显露出严苛暴虐的作风,穷兵黩武,有着暴君的潜质。
所以当德尔曼王室死绝、明面上后继无人之时,民间一反常态地欢天喜地,庆祝活动绵延了数月,甚至连不少旧宗室都暗中松了一口气。直到亨廷顿大公继任国王,对着旧宗室磨刀霍霍,看似平静的政坛方才再起涟漪。
蝴蝶夫人莫名其妙的邀请、莎曼萨夫人癫狂之间的错认、不明的身世……似乎都在若有似无地暗示着某一个答案,温斯顿却不想撕破那层薄薄的遮羞布。真实与否,他并不想要承认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属于德尔曼王室的‘疯血’。
“摩多伯爵。”管家再次上前,“蝴蝶夫人邀您一叙,请务必赏光。”
第232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8)
温斯顿下意识地仍想拒绝:“我之前说过了,我不需要赔偿。”
“哦,您误会了。夫人不是想与您谈赔偿的事。”管家笑笑,“夫人是想与您商谈案子的事。”
温斯顿:“……”
他可以拒绝赔偿,但人家要说的是正事,这就不好拒绝了。
温斯顿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那好吧。”
他在管家的引领下进入了宴会厅尽头的那个小门,这扇门的背后通往的是主人的休息室。一般主人在举办宴会、舞会,需要隆重登场时,就会在这里稍作休息,整理衣装、打理容貌,确保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客人面前。
此刻,这间休息室便成为了客人们与蝴蝶夫人私下沟通、商量赔偿的场所,客人们可以从宴会厅这边的门进入,从小房间的另一头离开。
温斯顿一走进房间,管家便把他身后的门关上了。失去了身后的光线,房间里变得意外的昏暗,温斯顿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光线。
屋里只在最中央的小圆桌上燃着一根蜡烛,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蝴蝶夫人就坐在小圆桌前,头颅低垂,似在沉思。
“蝴蝶夫人。”温斯顿一边唤着,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休息室并不大,却摆放着许多东西:屋子中间是一张圆桌,两边各摆着一张座椅,蝴蝶夫人便坐在对面的那张椅子里。
屋子的墙上挂着厚重的壁毯,墙角还一边一尊地立着厚重的盔甲,左边的那个双手握着一柄巨斧,右边的那个双手握着一柄长剑。
这种盔甲很少摆在如此狭小的房间内,一般都会放在门厅彰显气势,温斯顿觉得怀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有点怪异。蝴蝶夫人没有任何回应,室内死寂一片。室内点了熏香,空气黏稠甜腻而厚重,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温斯顿不由得多了个心眼。他装作毫无觉察地走到蝴蝶夫人的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夫人?蝴蝶夫人?”
那具身躯软软地倒下,蝴蝶面具丢落在地,露出了历史学家达斯克斯·文·简特利死不瞑目的躯体,他的喉咙上有一道刀口,血液早就已经干涸,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熏香中,甜腻的令人作呕。
一道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温斯顿早有准备,反手掷出桌上烛台,一个翻身滑过圆桌,躲过袭击。盔甲骑士手握长剑,已将他扔出的烛台击飞,蜡烛则切成两半,掉落在地。
烛火瞬间熄灭,屋里一片黑暗。
温斯顿扑向另一具盔甲,从它手中拔出巨斧,那具盔甲在他的猛烈拽扯下哗啦啦地倒地,露出里面的尸体来——是锡兰,那位一直护着历史学家的魔法师。
——竟又死了两个人。
黑暗之中又有一道破空声袭来,温斯顿作为影探受训多年,早就学会在黑暗中听声辩位,巨斧格挡而出,与长剑撞到一块,迸出几朵火星。
他手上使力,借着蛮劲将巨斧挥出,将袭击者掀飞了出去。袭击者踉跄几步,盔甲铿铃哐啷撞在后面的墙上。
温斯顿又是一斧子劈下,铛的一声敲在那头盔之上。盔甲完好无损,但引起的轰鸣共振却足够其中的人喝上一壶。那人东倒西歪、左摇右晃地行了几步,忙不迭地脱掉还在共振的头盔,露出了长长的金发和俊秀的脸庞——正是本应死去的瓦伦丁·德·罗斯伍德。
瓦伦丁被震得不轻,两边耳朵都流出了血液,他对着自己施放了一个治愈术,又对温斯顿咧了咧嘴,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下一秒,他挥舞着长剑袭来,出招又急又快。温斯顿持着巨斧,在狭小的房间里根本施展不开,接连撞到地上的尸体、圆桌,柜子,躲得狼狈不堪,最终只得选择破窗而出。
这里是一楼,窗外就是后花园,温斯顿撞破窗户,几个翻滚卸去力道,又下意识地举起巨斧格挡,堪堪挡下瓦伦丁的当头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