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而且，每个人灵魂的容量也各不相同。生命是一种奇迹，每个生物灵魂与身体的容量都正好适配，一分不多，一丝不少。打个比方，若那只龙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那么他必然会有一部分的灵魂无处安放；若我的灵魂进入他的身体，也会因为灵魂的质量不够，而无法操纵他的部分身体。”
他叹口气：“我本以为，米·芙娜是想让德雷茜使用米·悠的躯壳，但这赶路途中，我细细思索后，终于意识到，德雷茜是想要一个完美适配的身体。她需要米·悠以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为材料进行献祭，从无到有地用魔法为她生成一个躯壳。
“穿别人的衣服，哪比得上量体裁衣专门定做来得合适呢？不过，这个魔法本身就要求极高，不但需要献祭者的身体与灵魂，还需要自愿地献出。也难怪米·芙娜要搅乱米·悠的神智，让她认为自己是在努力挣扎求生。但终究米·悠还是及时地发现了问题，鱼死网破地做出了反抗。”
梅布查魔法师沉默了一小会，深沉地看着前路，半晌后又开口道：“米·芙娜花了近二十年时间培养米·悠这个祭品，其中自然有她的高傲与无知作祟。
“她从未意识到子女也是脱离父母独立存在的个体，并非能按父母预期长成应有的模样。米·芙娜想要培育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却擅长魔法的空壳，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课题。”
“您觉得，德雷茜还备有另外的身体吗？”安德雷问。
梅布查摇摇头：“如果目前德雷茜手头还有其他祭品或可以立即使用的、量身定做的躯壳，她便不会附身于埃勒诺·凡·钱德夫人。在被双生子的诅咒一度拖入地狱后，被再次召回的双生子灵魂便会合二为一，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这样一来，当它们被命匣锚定后，就需要一个容量极大的躯壳。足以承载下两人份的灵魂。而埃勒诺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爵夫人，除了一头金发和还算得上是年轻貌美的长相，她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从这点上，我大胆推测，德雷茜选择埃勒诺作为自己的躯壳，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过于相信米·芙娜的计划，却被米·悠的垂死挣扎破局，无奈之下，她选择在玫瑰山庄犯下累累血案，顺便为自己换了一个年轻漂亮、方便在社交圈活动的躯壳。选择埃勒诺，大约也能看出德雷茜的喜好。
“她对自己原本的一头金发与美艳外貌十分在意，即便成为巫妖，也意图将这些特征保留。明明巫妖可以用骨骸、人偶作为躯壳，但德雷茜显然只钟情于活人本身。这恐怕是她最大的执念，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安德雷缓缓呼出一口气：“所以说，我们只要及时地捉拿‘埃勒诺’归案，她就不会逃入另一具躯壳之中卷土重来。”
“嗯……也不能这样简单地下结论。我只能说，如果我们预先设好防御魔法，束缚住她，令她无法逃跑的话，大概率能成功地控制住她。”梅布查严谨地道，“要知道，人在生死关头会做出完全不同的决定。
“若是为了逃命，一切美丑、洁癖、灵魂的容量这些七七八八的杂事都不再重要。巫妖附身的方法比较邪门，她只需要从幽冥位面对生物的灵魂发起攻击，在完全吞噬掉对方的灵魂后，就能入侵对方的身体。
“对于未经训练、又没有携带专门刻有针对巫妖的防御魔法阵护身符的人来说，巫妖的攻击还是很难防范的。据我所知，千年前便有一只巫妖，在被王国骑士团与皇家魔法师围攻之时，一路逃跑一路更换身躯，将那些无辜者当做逃跑的跳板，接连杀害了数百人。史上曾将这个事件称之为‘巫妖瘟疫’。”
安德雷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我们在捉捕德雷茜这件事上，一定要谨慎为之。方圆百里内的人群都得疏散或发放防御巫妖的护身符……最好能将德雷茜引出王都，去往某个与世隔绝的偏僻地方，再将她和她的同伙一网打尽。”
安德雷眨眨眼：“……我们要怎么把她引出来？”
“诱饵。”梅布查的唇边浮起一抹微笑，“说起来，我这几天来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德雷茜会与我王兄相恋，并为他生下儿子。在发现德雷茜是邪瞳之月的首脑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被德尔曼王室囚禁的恋爱脑王女，但实际上她却是一位纯正的、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咳，德雷茜生下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对双生子。”安德雷说，“其中一位是温斯顿，另一位则是瓦伦丁。”
“嗯，这就说得通了。”梅布查微微颔首，“你也听过德尔曼王室里流传的迷信传说吧？他们认为双生子的灵魂本是一个，分裂成两半之后必将被本能驱使，试图吞噬对方，与之合二为一。鲁伯特国王与其双生兄弟阿布雷的争斗，不仅是王权的斗争，也是这迷信的一种体现。而在生灵涂炭后，鲁伯特国王与洛林弗兰兹国王才痛定思痛，诅咒了自己的后人血脉。”
第213章 梅布查大魔法师的推测（下）
“德雷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感受到了德尔曼王室对自己与双生哥哥的不公，并下定决心为自己搏出一番未来，却不知道自己的先祖为了防止后续双生子争夺王位，直接给他们下了死亡的诅咒。”
梅布查笑笑：“那么，德雷茜自己尝过双生子的苦楚，又不是什么浪漫成性的恋爱脑，也并非对我王兄爱得死去活来，她为什么要生下一对双生子……真的只是为了未婚先孕，挑衅德尔曼王室的尊严，测试他们对自己的感情吗？
“不，我可不认为德雷茜是那样感情用事的人。不，她的一切行为都是由野心驱动。也就是说，德雷茜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包含着她的孩子。也许独生子也好，双生子也罢，大约都不影响她的计划……又或许，德雷茜已经预料到她有很大可能会诞下双生子，于是赌了一把。
“德尔曼王室中诞下双生子的概率极高，特别是身为双生子之一的父母更容易诞下双胞胎子女……于是，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捋下去，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成为巫妖，或许不是德雷茜意外死亡后顺势为之，而是她一开始就有的计划。”
安德雷：“？！”
“德雷茜手中有《大魔法书》，她一开始就知道炼成巫妖的方法。而德雷茜的身体比起王太子腓特列里希而言，完全算得上是孱弱，在生完孩子之后，她甚至有数个月时间卧床不起。按照德雷茜的性格，她既然耗费千辛万苦想要夺得王位，便必然会想要自己的统治长久延续下去。”
“财富、权力与永生，永远是人们耗尽一生所追求的不朽主题。”安德雷沉声道。
“正是如此。”梅布查应和道，“尽管这些都已经是老生常谈，可纵观历史，一切的争端无非都源自于此。人会为了利益而伤害他人，又为了保护手中的利益而渴望权势，最后为了更长久地享受这一切，耗尽一切资源去追求永生。德雷茜掌握着炼成巫妖的方法，又有着成为巫妖的动机……”
“等一下……”安德雷举起手，“您所说的这些我能理解，可是，成为巫妖与诞下双生子又有什么关系？”
梅布查从眼镜片后面瞪了他一眼，仿佛一位老教授在鄙视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之前我有说过，躯壳本身与灵魂是有适配度的，不适配的话，就会对彼此造成伤害。那么，要如何提高灵魂与躯壳的适配度呢？
“相近的血缘、强壮的肉体、同为双生子之一的身份……这些条件，都能让‘躯壳’与德雷茜的灵魂更加适配：相近的血缘能使灵魂与躯壳契合，越强壮、健康的肉体就越能容纳更多的灵魂……而双生子本身就处在一场争夺灵魂的融合之战中，这就意味着任意双生子的身体，理论上都足以容纳两人份的灵魂。”
安德雷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气：“您是说，德雷茜生下的孩子，就是她为自己成为巫妖而准备的躯壳？”
“没错！”梅布查赞许地点头，“你的悟性还挺高。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德雷茜会选中我王兄的理由也变得清晰易懂——在与德雷茜相遇之时，王兄便已经练就了一身的肌肉，他的外表俊俏，又十分健康，与他结合，德雷茜便有极大概率生下足以作为躯壳的完美孩子。
“当然，德雷茜本人被软禁于玫瑰山庄，她本来能接触到的人就十分有限，除了王后小住时带来的仆役卫兵外，就只有四周的村民……前者不敢违背王后的命令靠近德雷茜，而后者不过是些普通的山村农夫，根本入不了德雷茜的眼。遭遇了海难的王兄对于德雷茜来说，根本是命运送来的宝藏。”
安德雷不禁抽了抽嘴角，他一直觉得梅布查大魔法师对国王陛下有着几分奇妙的‘滤镜’——这个说法来自于小骨头的奇怪惯用语教学——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梅布查的话十分有道理。
他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这个推测所指向的更大麻烦：“也就是说，德雷茜计划中的完美躯壳，一直都是温斯顿大哥或者瓦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