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和沙柏聊天的人是谁?沙柏回复的“可以”又是什么意思?
那照片毫无疑问是艺术写真,什么场合需要用到这样隆重的照片?
或许是沙柏想拍艺术照,摄影师发给他作品案例?不对,谁会这么不专业,发性别都不一致的参考图给客人。
是独立出来的新媒体部门招主播?但招聘需要程叙审批流程,他至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大可能和公司相关。
还有什么……相亲?
一个陌生的词汇突兀地蹦出来,牢牢地占据程叙脑海。
他选择读研后和父母完全断联,又是个同性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但身边的朋友同事门或多或少都有经历,包括齐海洋也被齐建军逼迫着见过几次门当户对的适龄女性,偶尔还会向他抱怨。
沙柏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对于大部分传统家长而言,确实已经到该结婚生子的年纪。
之前听他提过父亲和继母,自称和他们不和,过年都未曾回去。
但从“失联”的乌龙事件来看,沙柏至少和爷爷的关系还不错,甚至可能一直相依为命。
如果是对方要求,那么沙柏会说“可以”,无论心甘情愿还是暂时安抚,都合情合理,情有可原。
程叙翻了个身,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空调在头顶发出变频的蜂鸣,风声大了些,裸露在外的小腿很快感受到寒意,他缩回被中,将身体蜷得更小一些。
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迷迷糊糊间,程叙被电话惊醒。
他眯着眼睛打量刺眼的屏幕,隔着一片朦胧的红光,好不容易看清画面。
六点刚过,来电人是理论上绝不可能在这个点醒的齐海洋。
撑出几分清醒的意识,程叙勉强滑动接听。
“叙,对不起这个点把你吵醒。”对面的声音微微的颤抖,混杂着巨大的回音,像在空旷的地方,“刚接到电话,我爸被送进医院抢救了,我得去趟H市。”
“伯父还好吗?”程叙一下清醒过来,他坐起来穿上鞋,“严不严重?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
“还不清楚情况,我先过去看看。”齐海洋说,“你别瞎操心,目前重要紧急的工作我已经发在高管群,如果我暂时回不来,这段时间蓝海麻烦你操心,几名副总我都通知过了,他们会配合。”
“好。”程叙忙一口答应,“你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齐海洋似乎是叹了口气,背景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他急急忙忙道,“先不和你说了,我得登机了,到了再联系。”
嘟——
电话挂断了,程叙握着手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茫然地站在床边,窗外传来呱噪的鸟鸣声。
第73章 无能为力
过了几日,齐建军突发心衰,至今仍在重症监护室昏迷的消息迅速在蓝海流传开来,引起不少老员工关注。
休息时间办公室基本都在讨论此事,还有人提出组团去H市探望,最后因听闻ICU无法随意进入而放弃。
获得二手消息的肖云和一无所知的沙柏分享:“老齐董去年年初就入院做了手术,记得当时好像也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听说年底在国外处理工作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肖云虽然不算新人,但齐建军卸任董事长后基本很少来公司,她只在前两年年会时远远瞧过几眼,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充沛的感情,此时也略感唏嘘,“老齐董才六十多吧,想想也蛮可怜的,有钱人一样要被病痛折磨,某种程度上老天爷是公平的。”
沙柏更是连面都没见过,但知道病重的是齐海洋的父亲,联想到同样生病过世的奶奶,难免心有戚戚焉,“希望能平安无事。”
然而事不遂人愿,又过几天,小道消息中的齐建军状态急转直下,听上去随时会撒手人寰。
虽然没有定论,但齐海洋始终没回来,似乎佐证了传闻。
程叙和殷秋华共同分摊了总经理正在洽谈中的区域合作业务,行踪变得神出鬼没。
要不是每天晚上沙柏坚持听到回来的动静才放心去睡,他都疑心程叙又去酒店住了。
早上沙柏出门时,隔壁的房门总是紧闭,分不清程叙是还没起来,还是已经出去,只好尽量放轻声音,免得打扰对方休息。
偶尔的几次短暂碰面,程叙都有着明显的疲态,沙柏来不及关心几句,对方又匆匆告别。
同一屋檐下的聚少离多,比好久不见更令人挂心。
沙柏很想念他。
可想念是必然的,却无法言说。
毕竟沙柏根本无法分担程叙的压力,唯一能做的只有克制住自己的心情,不去给对方添乱。
是了,现在的他好像还是只能添乱。
明明一直在很努力地追赶,付出时间和精力,在职场上有了不错的跃迁,以为终于可以站到程叙身边,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就好像以攀登远处的高山作为目标前进,一开始距离很远时并未觉得遥不可及,到达山脚,才发现高不可攀,无能为力。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念头太过消极,沙柏甩甩脑袋,手掌用力在两侧脸颊拍了拍——
清醒一点。工作上帮不上忙,生活上不可以多多照顾吗?选男朋友又不是找合伙人,不要轻易放弃啊!沙柏!
自我调解完毕,沙柏深吸口气,掏出手机想给程叙发微信,看到一条未读通知。
【谢谢学长[双手合十感谢]今天收到人事通知了!让我下周去试播,终于找到工作了[哭哭]】
发消息来的是在大学社团认识的学妹,比沙柏低一届,今年七月毕业后找工作屡屡碰壁。
对方在挤挤上刷到他的直播,似乎生出想成为主播的念头,于是来找沙柏取经。
沙柏做的是公司号,有固定受众,和个人IP不一样,没有太多经验能分享。
不过他后台收到过几个MCN机构的私信挖角,咨询过学妹想法后,选了家知名靠谱的,把她简历推了过去。
没想到随手的帮忙竟然真有效果,沙柏高兴起来,给对方发了个点赞的小狗表情,随即切到置顶联系人。
兴致冲冲打了一大堆字,把前情后果罗里吧嗦地交代一番,临发送前却又犹豫起来。
虽然现在是周六晚上的十点多,但程叙还没回来,可能还在和别人谈工作,自己分享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真的合适吗?
沙柏又把文字一一删除。
正想换句其他的问候,外面传来智能门锁解锁的提示音,他打字的动作戛然而止。
侧耳去听,没有和往常一样拖着脚步收拾洗漱的声音,而是模糊的声响,像是风声,又像是沉重的呼吸声。
沙柏觉察到不对劲,猛地起身,赤脚踩上地板,跑出去拉开房门。
感应灯应声而亮,外开的大门没有关上,露出黑漆漆的走廊,门洞好像吞噬一切的巨大嘴巴,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人。
玄关处蜷缩着一个灰色的人影,身体微微抖动起伏,断断续续地泄出压抑的呻吟声,空气中送来淡淡的酒味。
“哥!”沙柏慌乱出声,蹬蹬蹬地过去,“你怎么了?”
灯光下程叙的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间往下淌,沾到嘴唇上,有他自己咬出来的一圈牙印。
大约是使不上力,程叙不大能配合搀扶动作,沙柏试了几下无果,干脆俯身将整个人抱起来,平整地放到床上。
程叙的后背亦是汗水涔涔,早已浸透单薄的衬衫,沿着沙柏的手臂血管,像是要把他的心也浸湿。
送到床上后,程叙的状态稍有好转,咬住下唇的牙齿略略松开,眉间微微舒展,但表情仍旧是痛苦的。
沙柏趴在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又用额头试了下体温,觉得还是得送医院,摸手机才想起落在自己房间,忙起身去拿。
尚未走出一步,手腕被冰冷的手指拽住。
程叙用的力气很小,与其说拽,不如说只是搭着,但沙柏完全不敢妄动,他连忙退回去,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抓在掌心,用脸贴着,想将体温传递过去。
过好一会儿,程叙低低咳了几声,沙哑着嗓音开口,“沙柏……?”
沙柏差点哭出声,他忙不迭“哎”了一声,“是我,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胃疼。”程叙小声说,“给我倒杯水好吗?”
晃了晃保温瓶是空的,沙柏接了小半壶水烧上,又在外卖平台下单了胃药和粥店。
等待的过程中他不放心地回房间看了眼,被再次闭上眼睛的程叙再次吓到,带着哭腔大喊:“哥——”
“别叫。”程叙恹恹地,“……死了也要被你吵醒。”
沙柏委屈地闭上嘴巴。
水很快烧好,沙柏拿了两个玻璃杯左右倒腾,用土办法把水温降下去,送去喂给程叙喝。
不多时外卖也到了,他又拎着一大袋子药和一小碗粥,重新回到床前,还想继续手把手地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