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嗯荀还是抻了个长音问,传闻太多,王爷说的是哪条?
  谢玉绥看向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通,得出个评价:能让各国同时骂上也算个本事,不知其中多少真假。
  荀还是不甚在意:传言之所以为传言,总归是有些证据依托,假里必定掺着真,不知王爷听过哪些,朝廷上的还是私下里的?
  谢玉绥挑眉。
  荀还是看着谢玉绥一本正经的表情,心中兴致大起,似乎经脉都不怎么疼了。
  他侧过身,手肘抵着床板,因着这个动作肩膀上外衣略微向下滑动,露出锁骨和修长的脖颈,再配上那张脸,真是活脱脱的浪荡子。
  这位浪荡子冲着一本正经的王爷眨了眨眼睛,道:王爷就没听说过,现任天枢阁阁主荀还是容貌倾国倾城,世间罕有
  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桌子上的蜡烛突然爆出两个灯花。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椅子上,就这么遥遥相对一动不动,屋外不知道什么鸟落在窗框上,嘎嘎叫了两声。
  一边香艳动人,一边面不改色,最后还是荀还是觉得无趣了,向下一瘫,拉起被子背过身赌气似的说:我睡了。
  荀还是的斗篷随意丢在旁边,露出里面淡青色长衫,这模样半分都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恶名昭著,倒像是个弱冠少年,还有着稚气未脱的恶劣。
  谢玉绥盯着荀还是的背影看了须臾,即便裹在厚实的被子里,那身影看起来依旧过于单薄。
  谢玉绥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抠了下桌面。
  隔绝了冷空气,荀还是嗓子舒服多了,嘴上说着睡了,其实一点困意都没有。
  身后杵着那样一个人,多大的心能让他安然睡去?借着这个姿势掩饰,他可以好好检视自身,暗自运转内力,尝试着对抗经脉里横加的东西,至少要让经脉通络,这样才能慢慢恢复力气。
  那些黏腻漆黑一片,有些粘连在一起将经脉堵得严严实实,内力就只能捏成细细的一条,通行缓慢,小心翼翼地在黏腻间钻出条缝隙。
  走廊上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很快敲门声响起。
  荀还是没动,听见门被拉开。
  来人声音耳熟,正是先前给他们办理入住的掌柜。
  掌柜的先是干笑了几声,而后道:客官对不住,今日突发事情,所有入住的客人都要接受盘查,还请见谅啊。
  屋里有人在休息,烦请各位官爷动作慢些。谢玉绥回的很客气。
  他客气,不代表那些其他人客气。
  掌柜的身后跟了几个官差,那些人丝毫没有放轻动作的意思,脚步零零散散地进了屋子,还有一个大嗓门喊道:什么时辰就睡觉?起来起来,上面要求,无论是外来者还是本地户都要接受盘查,赶紧把床上的叫起来,再把携带的所有物件拿出来,全都要盘查。
  谢玉绥走到床边,拍了拍荀还是胳膊,轻声说:荀阁主是准备再躺一会儿?
  他知道荀还是一直没睡。
  荀还是睁开眼,没等谢玉绥抽手立刻抓了上去,刻意地捏了两下指腹,在薄茧处刮了刮,而后眨巴着眼睛看着谢玉绥,满眼写着我好虚弱,动弹不得,要不你背我起来。
  谢玉绥捡着荀还是已经有些时日了,起初这位阁主大人或许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姑且算消停,但自从能行动自如就开始不老实,总要表现出些浪荡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么作是为了什么。
  细算下来,阁主大人好像也就两天的功夫看起来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第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这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谢玉绥不动声色地收手,刚想说那你就躺着罢,结果嘴还没张,就听外面轰隆巨响,紧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吼道:你们这群鳖孙,敢在爷爷头上扣屎盆子,你爷爷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屎是什么味儿的!
  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邬奉。
  谢玉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他抿着嘴唇,正要出门看看情况,突然感觉手指一凉,那个不安分的主又扒拉上来,摆出一副快死了的表情道:胸口疼头疼肚子也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荀还是是想卖惨的,结果惨卖了一半喉咙突然一紧,下一瞬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谢玉绥看着地上的艳红,又看看即便这样还挂在手上的人,再听着外面的吵吵嚷嚷,有一瞬间觉得算了,都死了也挺好。
  第3章
  最终荀还是败给了外面那个五大三粗的小妖精,眼睁睁看着俊逸青年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他一嘴血迹,跟着满屋子的官兵面面相觑。
  那些官差都是府衙里的,在邕州作威作福惯了,平时顶多欺负欺负普通人,没闹出人命过,所以乍一看见床上这人口吐鲜血全都有些懵。
  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是没干吧?怎么就突然吐血了?这不是江湖骗子专门来讹人的吧?
  先前吼着要让荀还是起来的人距离荀还是最近,裤脚沾上了不少血,这会儿已经吓傻了,直愣愣地看着床上那个漂亮柔弱的公子。
  公子同样一脸茫然,精致面庞泛着病态的白,尤显得嘴角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眼看着他瞪着一双无辜茫然的眼睛,官差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罪过罪过。
  你您需要大夫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荀还是抹了抹嘴角。
  怎么回事,只是想卖个惨,怎么就真惨上了?可是都这么惨了,某人依旧坚定地去寻壮妖精。
  地面上的鲜血里还夹杂着几处乌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荀还是盯着那黑块出神,等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无妨,只是身子不好,经不住折腾。
  官差心里的那点怜香惜玉都被激发了出来,暗骂了一句刚刚出去的谢玉绥不是东西,而后跟着其他人简单查了一圈后,留下一句:您好好保重,撤了。
  走廊上的吵闹声小了许多,也不见邬奉粗狂的骂娘声,看来谢玉绥出去还是有效果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沾了什么事,让这位邬大爷气成这个样子。
  荀还是起身穿上鞋,没再多看一眼地上的腌臜,在谢玉绥的包袱里摸出个手帕将嘴角擦干净,随后倒了杯茶,像没事人一样漱了口,大摇大摆地出去看热闹。
  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探着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荀还是不声不响地站在人群里,跟着看斜对门的热闹。
  邬奉此时正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谢玉绥则站在他前面,对面两个官兵手里拿着刀,虽然还在刀鞘里,但看模样一言不合可能就要拔出来打一架。
  这是找出了什么东西,这么大阵仗?来晚的人问。
  看热闹的人大多好事儿,自然也乐得分享,听见有人问,便凑头答道:据说是在这个房间里搜到了凶器。
  凶器?杀人了?!
  可不是,听说前段时间失踪的安抚使死啦!
  荀还是看了眼说话那人,乌衣紧束,款式有些像夜行衣,却又比夜行衣宽松些,日常些。
  那人继续说:死的还挺惨,在荒郊野外被人剖了肚子,似乎肠子内脏都被薅出来了。
  这是有多大的仇啊,那位安抚使大人不是在东都有人吗?这事儿可不小,要闹到东都去哩。
  可不是么!
  周围凑耳朵听的人终于知道这么大的排场是为了什么,感叹之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生怕这么个杀人凶手再随便拖出来个人开膛破肚。
  我都说了那把刀不是我的,而且我今天刚进城,哪来的是时间去动手?你们不能为了草草交差就拿我顶罪!邬奉沉着嗓子,双眼通红,一副随时都要干一架的样子,好在有谢玉绥拦着。
  谢玉绥脸上看不情绪,眼睛乌沉沉的,说话还是那股子腔调,无甚起伏:我们确实是刚进城,门口盘查的官爷可以作证,而且也是刚入住这间客栈,东西尚未来得及收拾,柜子里发现匕首便说是我们的,草率了。
  那官差一脸的不耐烦:你说不是你们藏的就不是了?人赃并获,是不是清白等调查完了再说!
  谢玉绥沉默片刻,转头对闻讯赶来的掌柜的说:之前掌柜说这间房是有人临时退房,才让我们捡了便宜。
  是啊是啊。掌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自己家店出来这种事情,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不想沾这些事。
  不管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匕首就出现在自己家店里,要说跟他没关系谁都不信,少不得也要跟着这些人去衙门走一趟。
  即使如此,我这位兄弟可以跟各位走一趟,当时退房的人是不是也要一起?万一是上一位住在这里的人落下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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