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现在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你能舍得让我死?谢玉绥尚未转身就听荀还是道:看你这表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谢玉绥明显是有话说,却又忌惮着什么一直没有开口。
  荀还是抹掉嘴角的药渣,跟我有关?
  谢玉绥走回床边皱了皱眉头:倒也不是,只是
  梁大公子到了?
  一猜即中。
  你在眼睛上蒙条白绫,再支个摊,可以去街头算命了。谢玉绥道,有些棘手,邬奉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来了。
  死不掉就行,回头得找个机会去牢里看看,就怕这些人把他弄死,然后再来个畏罪自杀的罪名。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每年那么多无头案,经常会有官员为了保住帽子,随便抓了个人顶罪,或者拔了舌头,或者拿家人威胁,或者直接弄死,贴个畏罪自杀的标签,就这么过了。
  这些谢玉绥自然也懂,所以有些担心。
  我想着这段时间你估计不方便出面,正好身体也不适,不如现在就在这客栈里休息着,我们的事情我来解决就行。
  谢玉绥这是真心话,毕竟是在东都的官员,荀还是现在现身未必是件好事。
  今早在得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跟城外的属下联系,安抚使司外面也已经有人探过一圈,那位梁大公子大概傍晚就会到达邕州。
  昨天那个女人怎么样了?荀还是重新躺回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懒懒地问。
  谢玉绥道:说来奇怪,那女人当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家住在邕州城外的一个村子里,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田户,女人则是七天前上街采买,不知怎的就被掳了去,时至今日才被我们发现。
  至于那些黑衣人,她一概不知。
  确定是一概不知,不是藏着掖着?荀还是对于谢玉绥的手段持怀疑态度。
  谢玉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我自有我的方法,这些荀阁主不必操心。
  荀还是自然不操心,跟他关系又不大,不过是现在要借着谢玉绥这颗树乘荫,顺手帮个忙罢了。
  那女人叫什么知道吗?荀还是状似无意地开口。
  许南蓉。
  着实不像是山野村妇会唤的名儿。
  第12章
  邕州城外官道上的雪已经除的差不多,这几日虽偶有阴天却没再下雪,城门口的酒肆就变得清闲很多,大多人急着进城安顿,并不在城外多逗留。
  酒肆的老板是一个身体稍胖,看起来敦厚的男人,姓朱,名珹,邕州本地人。父辈起就经营这间铺子,所以街坊四邻和周遭田户都很熟悉。
  前几日因着大雪,酒肆没少赚钱,这几日天好,可以休息休息,不至于门可罗雀,仅有的几个人可足以支持客栈的日常开销,算下来还是赚的。
  这日一大早,朱掌柜开了张后招呼着几个店小二将屋子收拾了一通,门上挂上新做好的门帘,终于留住了屋子里的热乎气。
  他搓搓手喊道:大堂的炭盆可以撤一个了,晚些上了人太热,屋内屋外温差太大容易伤风。
  既省了钱,又落了个好名声,朱掌柜对于自己的这一个举措十分满意,并且暗自夸赞着自己的聪明才智。
  桌椅都收拾完,楼上客人这时下了楼。
  三个男人随便捡了张桌子坐下,高声道:掌柜的,来两笼猪肉馅的包子,再来点小菜,晚点备碗粥送到楼上。
  朱掌柜搓着手站在一侧,笑眯眯道:刚出锅的热包子马上就来,这粥现在不要吗?可是需要装到食盒里带出去。
  前日登记住宿的统共就这些人,没见得有其他人拜访,朱掌柜下意识就以为这几位是想给别人送餐食。
  廖庐坐在一侧冲着朱掌柜笑了笑,没有多言,支撑着下巴擎等着包子上来。
  朱掌柜见自己被无视也不恼,每天见的客人那么多,什么脾气都有,若是什么都要往心里去,拳头大的心脏早就撑破了。
  包子很快上来,廖庐咬了一口,肉汁顺着舌头溜进喉咙里,味道确实不错。
  香喷喷的包子味飘散在整个酒肆一楼,冲向了刚刚掀开门帘的人,就见新进来的几个人尚且没找个位置坐稳,率先喊到:小二,来三笼包子,再来点热粥小菜。
  说完又对身边的人道:别看一大早就出了太阳,这天可真冻坏人了。
  门帘在半空中保持了好一会儿重新归回原位,一共进来了五个人,挤着一张桌子。
  几人穿着讲究,大多披着一件玄色的袍子,唯有一人穿着藏蓝色的,坐在最靠近里面的位置,双手拢在袍子里,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桌子角上一块黑色的东西。
  那块黑色不知沾在桌角多久,微微凸起,是个积年旧物了。
  我们为何不快走几步进城再歇?这位公子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双鬓头发也有些散乱,好好一个清贵公子却像遭逢不测,落魄江湖。
  一行人里只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公子哥,其余人看着就壮实,披着个斗篷小山一样落在椅子上,听见公子说话后,其中一人道:一路劳苦,咱们也知道公子疲累,但城中情况尚不明确,若只是为了露一面也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了,公子既来得此处,是有任务在身,总归还是要稳妥些比较好。
  那公子烤了火后脸色愈发红润,不知道是听见这些话后羞怒,还是被冻了许久之后缓出来的红色,总之不太正常。
  廖庐刚吃完一个包子,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几个人的方向,而后给自己桌的几个人递了个眼神。
  众人皆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谁都没有轻举妄动,依旧各吃各的。
  来人正是梁和昶的大公子,时任从六品工部郎中梁弘琛,官职并不算高,鉴于有个居于高位的爹,他能坐到工部郎中的位置已属不易。
  梁弘琛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梁弘杰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虽都是嫡出,但梁弘琛自小心气高,在梁弘杰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每日跟官僚子弟混在一起,或一起读书、论诗词歌赋,不愿与梁弘杰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在一起,更是以有梁弘杰这样的弟弟为耻。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让梁弘杰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偏远小城,对于他们梁家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而让他们背负耻辱的凶手现在就关在邕州城的牢里。
  梁弘琛怎能不急,他现在巴不得直接冲进大牢里将那个人切成十八块,再出来表现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给自己博得一个善良爱幼的好名声。
  只是这一切都被身边的几个粗人拦住了。
  他们都是父亲派来,明面上说是保护他的侍卫,其实暗地里是做什么的梁弘琛心里早有认知,不过没说罢了。
  公子且先别急,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将小公子带走,失踪几日不被发现,足以说明凶手并不简单,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草草包官员四个字刚要蹦出来,说话的人立刻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太杂,轻咳了一声,话音一转,草率抓住,其中万一有点隐情被瞒下来,回去公子您也不好跟大人交代。
  听见此话,梁弘琛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几人说话的声音本就很低,这会儿说到这,那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看向这个方向,凑头压着嗓子,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道:况且前日听说荀还是死在这附近,消息尚且没被证实,只拿了个天枢阁的牌子回去。且不说荀还是是什么身份,是不是真的死了,单就他死了的消息就足以吸引很多人过来,前日不还有人说,荀还是是为了宝藏才命丧于此的吗?为此吸引了不知多少江湖人士,我们且得小心着。
  哼,什么宝藏,那条皇帝养的狗不过是被
  嘘!梁弘琛刚开口就被打断,男人又左右看了看,只看见不远处的桌子旁坐着几个穿着朴素的,倒是像极了江湖人士,这些事我们知晓就好,江湖混乱与否跟我们何干?左不过一群浅薄的莽夫互殴,我们何须理会。
  梁弘琛一手摸着下巴,提起了嘴角。他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藐视他人的感觉。
  心情好了,连带着看向这个破旧的酒肆也顺眼了许多,甚至在包子端上来后,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肥肉带着汁水进了嘴里,梁弘琛险些吐了出来,最后不得已端着公子的架势,遮着半张脸,将那口包子吐到了地上,随后倒了杯热水漱了漱口,看着一桌上其他人吃得津津有味,那种鄙视的心情再次蔓延出来。
  收手端坐着,梁弘琛问:那个荀还是真的死了?
  先前跟他说话的人嘴里正嚼着肉馅,吐字有些不清:尚不得知,不过太子那边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想来就算死不掉也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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