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邬奉看着谢玉绥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下有些忐忑,过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叫了句:王爷,您没事儿吧?
  谢玉绥猛的回神,看了眼邬奉,他有些后悔自己走的过于草率,应该再多问问。
  不过依着荀还是的性格,即便拿刀抵着,想必荀还是那张嘴也说不出好话。
  如今再回去是不可能了,谢玉绥决定还是得去趟邕州,那里荀还是留下局应该不止一个梁家。
  马声啼叫,谢玉绥留下一句:先去邕州。
  随后挥鞭而去。
  邬奉反应到底是慢了半拍,待他要跟上时,只看见个逐渐变小的马屁股。
  *
  另一边荀还是洗完澡后换了一件青色衣衫,手里晃动着折扇,不紧不慢地又到了云弄巷口,卓云蔚和穆则跟在身后。
  时则上午,天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两旁树枝被风吹的上下晃动,仅有的几片绿叶艰难地扒着树杈摇摇欲坠,这个时辰云弄巷如以往般门客稀少。
  卓云蔚虽没来过这,但也听说这个销金窟,见着荀阁主拖着病躯直奔青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于对阁主的关心,他拉了拉穆则的衣摆,小声道:这伤风尚未好便来找姑娘,不,不好吧要不要劝劝?
  穆则斜了一眼卓云蔚,不动声色地拍掉抓着他衣襟的手:要劝自己去,你抓皱我衣服了。
  卓云蔚哪里敢,他若是敢就不拉着穆则了。
  眼瞅着穆则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站在一侧等着荀还是指示,卓云蔚瘪瘪嘴,向旁边蹭了一步,学着穆则的样子闭口不言。
  荀还是自然也听见了卓云蔚的话,他面色如常,摇着折扇,冷眼瞧了一圈,一言不发地往永极楼走。
  永极楼的大堂一如既往冷情,还是先前的那个小厮出来接待人,只不过见着荀还是后先是一愣,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脚下下意识后退一步。
  荀还是眼睛一眯,嘴角翘起个细微的弧度:你认识我。
  不是问话,他可以肯定这个小厮知道了他的身份。
  乍一听见对方开口小厮险些抽搐晕过去,他浑身一颤却还要强打着精神,哆嗦道:不,不,不认识,客官可,可是找妈妈?我去帮您叫人!
  说罢转身就跑。
  卓云蔚啧啧两声没有发表言论,荀还是站在原处,慢条斯理地晃动着折扇,抬头看了一圈永极楼。
  永极楼这名大抵是取着永享极乐的意思,楼里装潢花哨,此时二楼雅间的帘子全都掀开,荀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跟谢玉绥原本待着的房间。
  他眼睛微眯,目光稍作停顿很快便离开。
  好半晌都没见人出来,卓云蔚道:不会是跑了吧?既知道阁主的身份,傻子才会乖乖出来,估计跑了,要不要去找找?
  荀还是想了想,甚有自知之明地觉得卓云蔚这话很有道理,吩咐道:穆则去找人。
  而后抬步上了二楼。
  穆则应声离开,荀还是自然而然地去了雅间。
  房间还是先前的样子,只是桌子上空空如也,没有小食也没有酒,更没有那个人。
  荀还是寻了个位置坐下,懒懒地垂着眼皮,瞥了眼空荡荡的桌子,末了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对卓云蔚道:去找点酒来,到了青楼虽无姑娘,总归还是应该来点酒。
  卓云蔚一贯听荀还是的话,虽然觉得阁主身体不好不宜饮酒,但瞧着他情绪也不高样子,估摸着劝也没用,邃乖乖应声出去找酒。
  人都离开,周围瞬间冷静了下来。
  永极楼里的窗子不多,一般靠烛火照明,这个时间因着人少,烛火点的也少,荀还是待着的这间雅间面对着大堂,无窗,光线就更加黯淡。
  荀还是坐着的依旧是上次的位置,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的垫子上,扣弄着指尖小痣,思绪一沉,先一步回忆起的竟是自己因为那个人而略有些失控的心脏。
  自打荀还是进了天枢阁后,虽说不上顺风顺水,但无论哪一件事只要是他想做,过程暂且不论,结局都会如他所愿。
  所以他觉得,或许因为这段时间事情过多,又接连被算计,又因着身子不剂导致情绪失控,才生出从未有过的心绪。
  然而再回此处,在这样昏暗无人的环境里,曾经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一点点爬了出来。
  这次不是荀还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他遇见过很多濒死的情景,也遇到过很多贵人,有一次甚至已经摸到了鬼门关门口,还是被人拉了回来。
  可无论哪一次,他都没有生出过任何多余的情绪,甚至有一次差点杀了救命恩人,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对谢玉绥的情感有一点点偏离时,他慌了。
  这种难以捉摸的情绪着实恼人,荀还是皱着眉头,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好在没多会儿卓云蔚先一步回来。
  酒坛放到桌子上,顺便带了个酒杯。
  酒杯倒满,卓云蔚嘟囔道:这穆大爷动作也忒慢了,不就抓个人,难不成要将东都转一圈?还是说人已经出城了?
  不会。荀还是接过酒杯放在桌子上,你看那小厮的样子就知道,老鸨先前应该还在楼里,跑不远。
  话音方落就听外面一声嚎叫,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就见穆则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人进来,而后一个用力,那人直接摔到中央。
  荀还是没有看那个方向,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穆则将门关好后走到那人身旁,躬身道:阁主,人带来了。
  老鸨头发散乱,衣服乱七八糟,好在穿的比较多,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她听见穆则的话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在看见荀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蛋时心下一颤,不似从前那样热络地动着歪心思,甚至想回到过去缝了自己那张嘴。
  她瑟缩着身子,眼神飘忽,舌头抵在牙齿上,本想开口辩解些什么,可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吓得不敢开口,脑袋抵在膝盖上,浑身颤抖。
  荀还是饮尽了杯中酒,示意卓云蔚满上,他自己摇晃着纸扇,瞥了一眼老鸨,而后扇子朝着穆则的方向晃了晃道:找个布塞她嘴里,然后断她一条胳膊。记得把嘴塞严实点,不然太吵。
  荀还是的话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轻飘,说完弯下身,冲着老鸨弯了弯眼睛,歪了下头,用着略有些无奈的口气道:望您理解,我这人身体不好,依着大夫话我是个病人,病中忌吵闹。
  第41章
  老鸨记不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如何到了这间青楼,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地方。
  那时候因着模样出众,也曾盛极一时。
  但人总有老去的一天,在她脸上长了第一条皱纹开始,从皮肤不再如从前般细腻开始,他的客人渐渐从风流才子变成了挺着肚子的老爷,那些恩客说着爱她,大多是爱她的容貌,还有她风趣的言辞,可当她鬓染霜白之际,风趣变得无关紧要,从前的爱慕也如流水般而去。
  桃花虽美,零落之际,赏花之人从未因花瓣落地而有所驻足,一脚下去,再美的话也成了一滩烂泥。
  从前的感动和期望慢慢变得麻木,一个对爱情有过向往的女子,在即将凋落的年龄,终于抹去了最后的幻想。
  好在她是幸运的,在新旧交替的年岁里,率先遇到了贵人,并在贵人的帮助下逐渐掌控了这间青楼。
  她成了青楼名义上老板,手下花儿似的姑娘一茬又一茬,她虚假的笑意变得熟练,似乎对每个人都真诚无比,其实那颗心早已坚硬如石,除了钱财以外什么都不信了。
  她一直不知道在幕后支持她的是什么人,只当是个不想露面的官老爷,这倒也能理解,哪个官老爷想要跟青楼沾上关系?
  青楼开的时间久了总会闹出点事儿,尤其是那些急色之人,长时间混迹在女人间,再加上自身不知保养,偶尔会有猝死之人,这时候这位幕后老爷的用处就来了。
  别的青楼遇到这事,即便后来平息也没少花钱,可是永极楼唯一一次遇到时却能全身而退,那时候她就知道她身后的老爷官职绝对不低。
  可官职再不低的老爷用处之大也是对这贫民百姓,到了荀还是面前无甚大用。
  因为这是个疯子,彻头彻底的疯子。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得到天枢阁阁主的关注。
  当初水儿之死出乎意料,她心疼水儿之余不免怨念损失了不少钱,所以当有人送钱上门,让她将前来询问之人引到城外时,没多想就应了下来,左右一句话的事。
  那些人若是说明引的是荀还是,借她两个胆子都不敢应下,如今见着这个场景没晕死过去已经算她胆子大。
  然而现在看来,还不如晕过去。
  *
  听了荀还是的吩咐,卓云蔚开始满屋子找能堵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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