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荀还是意识正迷糊着,听着谢玉绥的问话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嗯?
  你的衣服。谢玉绥重复道,今日怎的穿了红色?你不是喜欢青色吗?
  荀还是艰难地想要掀开眼皮,脑子缓慢思考着衣服怎么了,随口回道:准备了,也就穿了。
  什么准备了?谢玉绥一愣,面色不由地沉了些许,他没有放过荀还是的打算,见着荀还是就要睡过去,直接撤了手将人翻过来。
  没了那股内力调和,刚刚消停的五脏又开始不安分,疼痛似乎又有要回来的意思。
  谢玉绥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头靠在上方,荀还是则枕在枕头上,乍一看就像是依附在谢玉绥的怀里一般,蜷缩着分外可怜。
  将人板正,谢玉绥赶忙再次攥住荀还是的手腕,将内力渡了过去,如此荀还是皱起的眉头又逐渐放平,表情放松了下来。
  等了半天谢玉绥都没等到荀还是答话,看着荀还是眉宇间缭绕的疲倦,他终于还是没忍心再打扰,轻叹了口气,放下撑着的手肘滑进被窝里,面对面将荀还是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本应该睡着的人这时突然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儿,还要哄着睡觉。
  没睡着?谢玉绥惊讶。
  嗯。荀还是应了一声,往前挪了挪,带着点鼻音喃喃道,瞧着你不是很困的样子,陪你说说话。
  睡吧,睡醒了再说。
  雨虽说还在下,窗边却已经能见着光,要不了多久乌云就会散开,天要亮了。
  荀还是确实很困,困得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轻笑一声道:怕我这么睡过去惹得你不高兴。
  我有何不高兴。
  荀还是又笑了笑:衣服没有别的意思,邵府的那间屋子里只有红色的衣服,不知道这小将军是什么癖好,我并非喜欢青色,只是对衣服无甚喜好,有什么就穿什么,没想那么多,你若是不喜欢,以后不穿了就是。
  我不谢玉绥本想辩解一句,虽然他确实看那红色不顺眼,多数人只有在大婚之日才会着大红色喜服,寻常时日很少有人会穿着红色招摇过市。但这话他不可能明说,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不允许他因为一件衣服而生出不悦的情绪。
  这种情绪
  醋了?荀还是以往的眼力见在此时消失无踪,他抬头看着谢玉绥皱在一起的眉头笑得开心,放心,这嫁衣我绝对不会为别人而穿,唔也不一定是嫁,万一是我娶呢?
  谢玉绥确实不悦,但是听见这话瞬间就软了态度,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荀还是的头发:嫁娶无甚区别,以后别再穿了。
  不穿了,本也是因着没别的衣衫,以后就算光着也不穿了,可好?
  不好。谢玉绥曲指弹了下荀还是额头,随后手掌盖在荀还是的后脑勺,将人摁在怀里,先睡会儿吧,不难受?
  荀还是声音闷闷道:好多了。说完又想了想,补了一句,谢谢。
  谢玉绥嗯了一声,没有矫情地说什么谢谢见外,有时候不能在行动上有所回报,这两个字就承载了很多东西,比如现在,比如对方是荀还是,因着不需要去费劲思考人情,所以才能坦然地说出谢谢这两个字。
  谢玉绥明白,便不欲在此事上多费口舌,转而说起旁的事情:我之前在东都见着一位甚为奇特的大夫,据说在疑难杂症上颇有建树,回头让他给你瞧瞧。
  荀还是眼睛一闭,困意再次蔓延上来,正跟睡意斗争,听见这话噗嗤一乐:东都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大夫?往后再瞧罢,现在不到时候。
  确实不到时候,只是一个命不久矣就能让那么多人惦记,若是真让江湖上的人知道荀还是的身体情况,估计一日消停都不会再有了。
  哦对。荀还是混沌的脑子里难得还能想起一件正经事,趁着没忘赶紧说道,这阳宁里估计混了不少天枢阁的人,若是见着直接处理了就是,不用顾忌我。
  谢玉绥听见这话有点犹豫。
  荀还是虽未睁眼,却好似看透了谢玉绥内心的想法,他打了个哈欠,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道: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想杀就杀。
  说完他难得良心发现地想起来还有另外一个需要顾及的,补了句:穆则别动,其余随意。而后他额头抵在谢玉绥的胸膛上,嘟囔了一句好硬。便没了动静。
  荀还是呼吸渐渐平稳,睡得坦然,谢玉绥低头看着胸前露出来的一点头顶哭笑不得。
  他正准备闭上眼也跟着小憩一会儿,突然察觉到窗边有所异动,他身形未动,抬手一道气劲打在了窗棂上,沉声道:且先去忙,几个时辰后再找本王汇报。
  窗边之人脚刚落地就听见这声吩咐,赶忙闪身消失,只留下几个泥点子在廊上。
  院子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院门外站着两个守卫。
  荀还是虽说低着头,呼吸听着也平稳,但是他并未睡实,直到听见谢玉绥那声吩咐不自觉地提着嘴角,刚放下心下一刻彻底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太好,再睁眼时雨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窗棂上映着红色的夕阳,而后鬓间落得一个吻。
  荀还是揉了揉眼睛,抬头迎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谢玉绥不知道醒了多久,因知道荀还是睡觉很轻,所以一动未动。
  眼看着时辰渐晚,荀还是渐渐有了动作,他睁着一双因着刚睡醒有些湿润茫然的眼睛,像是温柔无害的小动物,常年苍白的脸上少有地染上了红色,任谁见到这一幕都没办法将他与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天枢阁阁主联系到一起。
  谢玉绥瞧着这一幕心念一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脏处蔓延开,连日忙碌积攒下来的疲惫和阴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手指捏着荀还是的下巴,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低头轻轻吻上薄唇,随即笑道:晚上好。
  第75章
  说的是晚上,其实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泥土味,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被尚且比较高的气温烘烤着飘散于空气中。
  荀还是坐在院子里,一眼能看见旁边屋檐外焦黑一片。
  谢玉绥过来时,就见廊下一人穿着轻薄的白衫,原本就单薄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瘦弱,乌黑的头发一半用黑色发簪随意挽了一下,头靠在柱子上微微仰着头。
  这间院子虽说日常有人打理,但是院落里光秃秃的,再加上院门外一片狼藉,怎么看这个画面都有些悲凉和萧索。
  他恍惚有种错觉,似乎这一幕就是荀还是内心的映照,因为内里早已荒凉不堪,才会没有丝毫犹豫地做那些损害自己的事情,即便送命也在所不惜,因为在荀还是的计划里,自己的命排在末尾。
  思及此,谢玉绥皱了皱眉头,刻意放重脚步声走到走到荀还是身侧,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廊上。
  荀还是听见身边的动静侧过头,一眼就看见乌漆嘛黑的药,眼皮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虽然他不怕苦,但是苦就是苦,没有人乐意喝药,尤其是这比一般药还要苦上几分的黑汤,当真是难以下咽。
  但是瞧着这碗东西,荀还是不用提醒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不知道被扔到哪里的小瓷瓶,还没等谢玉绥多问一句,自己就端着药一饮而尽,摸了摸嘴道:不知道是不是喝惯了,竟觉得今日的没有从前的药苦。
  改了几味药材,没先前那么苦了。谢玉绥将药碗放到托盘上往旁边挪了挪,坐到荀还是身侧,犹豫了一下道,你那把扇子
  嗯?荀还是反应了一下,以往他每次犯病的时候都要拖上些时日,这次亏着谢玉绥用内力帮忙压制才能这么快消停,不至于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吐几斤血。只是大头被压制下来,内里亏虚却没有太大的改变,这会儿身子乏得厉害,耳朵里还有嗡嗡声,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谢玉绥说了什么,所以反应也相应的慢了一些。
  待抓住关键字,荀还是轻笑了一下:无碍,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谢玉绥:我看你整日拿着,若是要紧物件的话,我寻人修修,今日下属递给我时上面扇骨裂了好多处,一时用不了了。
  等了稍会儿,荀还是道:真不要紧,街边随意买的。
  街边的扇子有空白扇?寻常我见着都是写好再卖。
  有的,有一些书生自持笔墨出众,会当街根据要求在上面提字,我是觉得似乎没什么可写,就随便买了把空扇,坏了便坏了吧,改日上街的话,再买一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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