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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裴西稚用还未湿透的毛衣内侧擦干了手机屏幕的水珠,又收回口袋,他张了张嘴,迷惘又无助地四处张望着。
  也不知是站久了,累了,还是觉得身上冷,裴西稚双手抱膝,蜷成个球蹲在了角落里。
  斜雨濛濛,裴西稚银白色的发丝被淋透,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香槟色的光泽,整个人一抖一抖的,像某种落水的小动物。
  过了很久,雨已经趋近停止。
  裴西稚用手心揉了几下双眼,艰难地站起身,他稍稍动了下自己腿,感觉有点冻僵了。
  他锤了锤双腿,晃了下滴水的脑袋,扶着铁门尝试沿着窄窄的门槛坐下。
  小心翼翼坐稳后,裴西稚把冻红的双手交叠举起,对着轻轻哈了口气。
  兴许是大雨过后的缘故,气温变得很低,裴西稚只是浅浅地呼吸着,口中就涌出一层淡淡地薄雾。
  好冷……
  梁砚舟怎么还不回来。
  裴西稚觉得自己有点难过,就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想着明天一定要拜托冯祁给自己买瓶青草牛奶回来补偿自己才行。
  世界一片朦胧,裴西稚差点靠着铁门框睡着,在睡眼惺忪间,远处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多时,一束强光划破漆黑的夜空,照到了裴西稚的身上。
  “裴先生,你怎么没有进屋啊?”冯祁从驾驶车窗探出脑袋,冲角落的裴西稚喊道。
  车辆停稳,冯祁没有熄火,直接从车上下来,前置灯照在两人之间,路面的影子加深,空中飘着的细细雨雾清晰可见。
  “啊……嚏。”听到有人叫自己,裴西稚探了下脑袋,懵懂地站起身,他被冯祁搀扶着,一眼看见了坐在后座的梁砚舟。
  此时的梁砚舟仰靠在颈枕,宽厚的手掌搭在车窗边,修长分明的指节自然地垂落着,指尖染上了一层淡淡水雾。
  他半阖着的眼眸微睁开些,侧过眸子看了裴西稚一瞬,眉头轻皱一下,随即又面无表情地收回。
  他从车上下来,冯祁立即撑开手中的黑色长柄伞,而后偏了偏视线,对裴西稚说:“快进来。”
  裴西稚即刻跟上。
  到了屋内,冯祁将门打开,院子两侧的灯又亮了起来。
  裴西稚没有说话,乖乖跟在身侧,整个人有些发抖,犹如岌岌可危的枯草。
  梁砚舟没有分出视线给裴西稚,进门,脱下大衣外套随手丢在了玄关,换下鞋子朝下沉沙发走去。
  裴西稚盯着梁砚舟的背影愣了愣神,在冯祁的提醒下换好拖鞋进了一楼浴室。
  洗澡的时候裴西稚时断时续地咳了好几声,约莫洗了半个小时,裴西稚才感觉到身体是有温度的。
  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冯祁已经离开了别墅,但梁砚舟还坐在一楼的沙发上。
  裴西稚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第一次产生了忽略梁砚舟的想法。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装作没看见人,小步往自己的房间挪。
  就在裴西稚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刻,梁砚舟说话了。
  嗓音低沉却与平时略有不同,语调缓慢得仿佛带着一丝儿醉意:“怎么不先进屋?”
  裴西稚攥着毛巾回过身,看了看梁砚舟,垂下浓密的眼睫,低声喃喃:“我打不开门。”
  “冯祁不是给你发了密码?”梁砚舟说。
  “手机……”裴西稚想起来还有点儿委屈,他的眼尾染上一点红,鼻头微微动了几下,迷茫道:“变黑了,也打不开……”
  说完,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
  “真是笨死了。”梁砚舟嗓音沉沉,顿了会儿,又问:“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裴西稚闻言肩膀微微耸起,很轻地眨了眨双眼,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低的:“我怕你找不到我了。”
  因为总是找不到你,会很担心,所以也怕你找不到我。
  但裴西稚忘了,梁砚舟没有任何需要找到他的理由。
  现在离不开梁砚舟的,只有裴西稚一个人。
  但他的话说得很真诚。
  梁砚舟忽地笑了出来。
  他抬眸皱眉看了眼裴西稚,思考自己刚刚笑的原因。
  是觉得裴西稚好笑,还是裴西稚的这个话好笑?
  或者二者兼有,裴西稚今晚的行为看起来很蠢,想法也很蠢。
  如果裴西稚丢了,梁砚舟是不可能会去找他的。
  不过裴西稚一直都很笨,会这样想,也可以理解。
  而且裴西稚不懂,所以他如实地告诉了梁砚舟自己的想法,结果换来了嘲笑。
  又好在,裴西稚不知道梁砚舟是在嘲笑他,否则他会像刚刚赌气那样,真的进了房间。
  “裴西稚。”安静了半晌,梁砚舟叫了他的名字。
  “嗯。”裴西稚抱着毛巾站在原地,注视着梁砚舟的侧脸,乖乖应了一声。
  “过来。”梁砚舟轻拍了下身侧的沙发坐垫,示意裴西稚坐过来。
  裴西稚踱步过去坐下,烦闷的情绪消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有点开心。
  梁砚舟偏过脸至上而下慢慢扫过目光,最终停留在裴西稚略微苍白的嘴唇上。
  这次不是红色。
  坐下的瞬间,裴西稚闻到了令自己开心的、属于梁砚舟的西柚清香,这清香揉捻着淡淡的酒气,坐在旁边闻久了,也连带着有些晕乎。
  灯光明亮又透彻,梁砚舟的侧脸在此之下变得十分清晰。
  他松散地靠着沙发靠背,双眸半阖着,鼻梁分外高挺,下颌线明了,唇角微微扬起,漫不经心的,看起来有些冷淡。
  裴西稚乖乖看着梁砚舟,忽而直白又真诚地问:“梁砚舟,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他觉得今天的梁砚舟好像很好说话,有很大概率会同意自己的请求,问完,他低下头,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
  一分钟后,他听见梁砚舟说:“你以前跟别人的时候,会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吗?”
  “什么?”裴西稚没有听懂。
  不过梁砚舟似乎也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他没有继续问。
  而是伸出手揽了下裴西稚的腰,把人带到腿上坐着,接着抬手用指腹揉了揉裴西稚的嘴角。
  “裴西稚。”梁砚舟说:“不懂该怎么做吗?”
  屋内的空调好像失效了,温度极速上升,裴西稚的脑子变得不太清明,愣愣地点了点头。
  梁砚舟的眉头蹙了下,揉捏唇角的指尖加大了力气,看起来耐性要耗尽了。
  “你很像蠢货。”梁砚舟嗤笑一声,给出评价。又说:“你以前不是做过吗?还没学会?”
  “对不起……”裴西稚道歉,挣扎着想要从梁砚舟身上下来。
  他没回答梁砚舟的问题。
  梁砚舟也没准裴西稚下来,他托着裴西稚从沙发上起身,一个转身把人扔到了沙发上。
  裴西稚感觉身下一沉,脖颈被飘渺的空调风吹了一下。
  他看见梁砚舟慢慢俯下了身,一点点靠近自己,裴西稚以为梁砚舟要吻自己,便没有动。
  但下一秒,他的右侧肩胛传来了一阵刺痛。
  “啊……好疼。”裴西稚下意识喊叫出声。
  他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躲开梁砚舟。
  梁砚舟却空出只手将裴西稚的两只手都拢到身侧死死摁着,裴西稚的皮肤很白,几番挣扎下,除了梁砚舟留下的一圈齿痕,肩侧的一小块皮肤也被沙发靠背磨红。
  裴西稚被逼出几滴眼泪,张开手掌想去推梁砚舟,声音愈加颤抖:“你放开我……”
  “咳……”挣扎间,裴西稚又咳嗽了几声,他抬起头,眼底泛红看着梁砚舟,梁砚舟对此视若无睹,依旧俯身咬在了留有淡淡齿痕的位置。
  “很疼……你放开我……”他的泪落得很快,瞬间染湿了梁砚舟的衬衣肩侧。
  梁砚舟眉头紧锁,膝盖卡在裴西稚的双腿之间,把人往后摁了点,静默几秒,沉声道:“别哭了,很吵。”
  “梁砚舟,你咬疼我了。”裴西稚的鼻音加重,身遭沙发被摁到微微下陷。
  他仰头看着梁砚舟,试探地挣扎了几下被禁锢的双手。
  梁砚舟或许是真的喝多了,行为举止都比清醒时要更加恶劣与不讲道理。
  他眼神恣睢,居高临下地望着裴西稚,视线渐渐右移,裴西稚颧骨的那颗黑痣像是被泪水浸红了,又像是自然而然地红了。
  梁砚舟盯着那颗痣看了片刻,心中的郁结没来由地积攒,逐渐变得浓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撤回视线,语气轻蔑又带着冷嘲:“哭什么?当时哭成那样说要跟着我,没想过要做这些吗?”
  裴西稚又听不懂了。
  他泪痕未干,蒙昧地看着梁砚舟,顺从地问:“梁砚舟,我手很疼,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跟我说。”
  有够笨。
  梁砚舟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向下看,目光落到了那双被自己单手拢到一起的、泛着一圈红痕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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