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梁砚舟偏了偏视线,随手拿过那个玻璃杯放置到了饮水机下方,饮水机的水流偏小,流出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声音跟裴西稚叽叽喳喳推销自身优点的声音融合到了一起,让人感到些许吵闹。
水接了三分之一,梁砚舟看了眼那缓缓下落的水柱,选择关掉了饮水机。
他左手指尖松泛地捏着只有小半杯水的玻璃杯上端,轻轻转了椅子,将视线落回到裴西稚身上。
随后长达五分钟的时间,梁砚舟都维持着倚在吧台边缘的姿势,神色深沉而平静地注视着裴西稚。
确实很吵。
看着他,梁砚舟忽而想起来路漾承半个小时前对自己的评价。
公事公办到冷漠无情。
那时他们正在互通电话,内容是3S级实验体的气息竟然突然中断了,路漾承在合理怀疑实验体有什么能够躲避气息追查的法子。
为了尽快抓到实验体,路漾承又再次提出了通过血液共感抓捕实验体的建议。
他对梁砚舟说:“现在共感芯片已经到了研究尾期,本来就需要着手进行植入实验了,是给实验白鼠用还是给实验体用,有什么区别呢?”
梁砚舟也记不清自己回答的什么,他只记得路漾承说:“这不是最快解决麻烦的办法吗?公众又不会知道,马上解决实验体的事情才是上策,抓到人总比总是封锁搜查有信服力吧。”
梁砚舟从小跟路漾承、周时序一起长大,但受到的教育却各不相同。
周时序从出生开始就被冠以了辅佐兄长的使命。
所以从小到大,他人生的每一项选择都是为了给周时清拓宽道路,因而归根结底来说,他没有自己的人生。
路漾承则与之相反,他作为路家的独子,又是父母婚后相爱的结晶,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大家不择手段将他想要的一切奉上。
耳濡目染之下,路漾承也热衷并接受这样直达目的的行为。
但路漾承恰恰又是会将任何事情都摆到明面上说的人,他不加掩饰地表示自己就是喜欢不择手段,足够的底气让他潇洒又肆意,也让人对他无从诟病。
而梁砚舟就像是卡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存在,没有凄惨到人生皆无,也没有太多的爱让他成长到像路漾承那样爱恨随性。
或者说,因为心脏的问题,梁砚舟也不会产生什么爱恨。
他永远都会像一个不断运行的机器人,公平公正地、客观地、听从上级指挥地做出每一次决定。
尽管近来梁砚舟逐渐感知到了更多情绪,但也依旧无法改变梁砚舟早已习惯了的行为处事。
所以在书房里,他再次拒绝路漾承进行血液共感抓捕3S级实验体的同时,也想起来,就在几天前,他刚刚通过了NK实验室递交的3S级实验体搜查令。
那时的梁砚舟签字签得很迅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现在,在看见裴西稚开心到手舞足蹈以后,梁砚舟的心,罕有地、十分不安地空了一瞬。
“裴西稚。”梁砚舟开口喊他。
裴西稚应声站定,他歪了下脑袋,看着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的梁砚舟,问:“怎么了呢?”
“近期指挥中心没什么事。”梁砚舟牵住裴西稚的手腕,把人拉到怀里抱着,承诺道:“我尽量每天都回来。”
“好啊,你也太好了。”裴西稚回抱住梁砚舟,好声好气地问:“那如果碰巧跟我下班时间差不多的话,可以来接我一起回去吗?”
“嗯。”梁砚舟说‘好’。
裴西稚闻言很雀跃地动了下,他侧过脸来吻梁砚舟,而后倏地想起来什么,略微挣扎了一下,轻声说:“对了,我还没有跟唐彻哥说我安全回到家了,等一会儿再抱吧,我给他发一个消息。”
梁砚舟没松开手,下巴抵在裴西稚的颈侧,也没说话。
极短的胡茬扎得裴西稚痒痒的,他瑟缩地抖了下,张了张嘴正想再次说话,却听见梁砚舟平淡沉稳地声音从颈侧传来。
“唐彻是不是跟你一样。”梁砚舟说:“也会变出耳朵。”
第47章 单纯的睡觉
裴西稚沉默了。
但不用裴西稚回答,梁砚舟也能猜出来。
就在一分钟前,梁砚舟忽然想起了件一年半前,曾轰动整个名流圈的往事——是关于周时序的。
当时周时清刚接任指挥中心不到一年,地位还不大稳固,周家便想让周时序调职去泊城拓宽家族企业,但没想到听了家里二十五年话的周时序拒绝了。
不仅如此,他连同家中早就安排好的联姻也一同拒绝了。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周时序跟周家闹得天翻地覆,一度成为了圈子里的饭后常谈。
而在梁砚舟的印象中,唐彻正好也是周时序跟家中决裂前后时间出现的。
如果只是谈个恋爱,周时序不会连调职都不愿意。
再者,裴西稚不是个多会交朋友的性格,平时除了爱粘着他以外,也没有见裴西稚会跟什么人过于亲密。
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裴西稚亲密到远超出于寻常麻友情谊的人,这其中的关系,梁砚舟稍稍思考就能得知。
“梁砚舟。”怀里的人动了动,牵强道:“我不太想告诉你呢。”
梁砚舟闻言轻轻笑了声。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想要向裴西稚确认什么,便松散地‘嗯’了下。
梁砚舟将裴西稚松开,看着他还漫着一层薄绯的脸颊,说:“回你自己房间吧。”
“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裴西稚马上就很失望地问。
“……”梁砚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告诉裴西稚:“现在两点半了。”
“对呢。”裴西稚点点头,附和说:“所以我们该一起去睡觉了。”
“那你是今晚不想睡觉了。”梁砚舟抬手,不怎么用力地掐了掐裴西稚的两腮,嗓音沉沉道。
裴西稚双掌握着梁砚舟的小臂推开些,小声且友好地提出建议:“但是我们可以单纯的睡觉啊,什么也不做,就睡觉,你觉得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回你自己房间去洗澡。”说完,梁砚舟从转椅上起身,迈开长腿上了二楼。
裴西稚站在原地,望着梁砚舟上楼的背影,默默低下头在心里说了句‘那好吧’。
回到房间,裴西稚依然感觉很开心。
虽然共枕邀请没有得到同意,但对于裴西稚来说,梁砚舟今天晚上已经足够迁就他了。
毕竟,梁砚舟都做出了尽量每天回来的承诺。
想到这,裴西稚捂着脸,心情良好地在房间来回踱步,过去许久,才从莫大的喜悦里缓过神来。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随意地在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睡衣,抱着进了浴室。
等到他整理好从浴室出来,指针已然越过了三点。
裴西稚拿着手机躺到床上,正准备找个晚安表情包给梁砚舟发过去,却蓦地发现备注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说话’。
嗯?裴西稚顿了指尖。
接着在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梁砚舟发过来的语音,只有简短的三秒钟。
裴西稚点了下播放,梁砚舟磁性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洗澡洗这么久?”
听到语音,裴西稚眼眸亮了些,翻过身,双臂撑着床回复梁砚舟。
“我刚洗完呢,你还没有睡觉吗?”
“现在睡了。”梁砚舟回。
“那你需要我上来陪你吗?我现在非常暖和呢。”裴西稚的嗓子被热气蒸得发哑,说话听起来像是带着淡淡的哭腔。
随即裴西稚等了好久,看着备注从‘凉粥’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又从‘对方正在输入中’变成‘对方正在说话’。
如此反复地变化了几次,裴西稚以为会收到一长串消息,但没成想,最终只收到了两个字——【凉粥:随便。】
随便的意思就是可以。
裴西稚想也没想,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拖着双拖鞋就上了二楼。
梁砚舟房间的灯已经关了,窗帘也拉得很死,借着走廊里灰暗到堪堪能看清大致方位的应急灯,裴西稚快速跑到了梁砚舟床上。
屋外漫天的雨还下着,裴西稚穿得单薄,从楼下跑到楼上双臂被冻起一层鸡皮疙瘩。
进到被窝里,裴西稚撒娇说‘很冷’,然后在梁砚舟说话前,委身钻进了梁砚舟的怀抱。
“好像还是你比较暖和。”过了会儿,没听到梁砚舟说什么不耐烦的话,裴西稚又主动说。
“嗯。”梁砚舟随手盖住了裴西稚的脑袋,拨弄了几下他柔软萋萋的发丝,把他箍在臂弯处,没有再说话。
裴西稚也顺从地保持着安静,他探探脑袋,又想到梁砚舟在楼下说的‘单纯的睡觉不怎么样’。
于是他思考了几秒,手掌覆在梁砚舟的腹肌上,上下抚摸了几次,他尝试撑起来,想要摸着黑去吻梁砚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