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不是要拿文件吗?”看见梁砚舟朝自己走过来,裴西稚咽了咽口水,疑惑道。
“西柚软糖。”梁砚舟将椅子拉过来让裴西稚坐下,又把手上的圆形铁盒打开递给裴西稚:“你不是喜欢?”
梁砚舟,你身上是柚子的味道,有点像西柚软糖。
这话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裴西稚的脑子里。
他头脑发懵了一瞬,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愣愣地伸出手接了过来,磕磕绊绊地说:“谢谢……”
梁砚舟垂眼看着裴西稚,抬起手看了眼腕表,说:“现在距离十点半还有二十分钟,聊一聊?”
“聊、聊什么……”裴西稚也仰起头,表情蒙昧地看梁砚舟。
“你觉得我想聊什么?”梁砚舟的手放到了裴西稚的脸颊上,拇指指腹轻轻刮了刮裴西稚颧侧的黑痣。
裴西稚没答话,很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喉结微微滚了滚,指尖下意识磨起了铁盒盖子的边缘。
时隔多年,终于再次见到了裴西稚这样的表情,梁砚舟眼底泛起了一丝笑意,他拿起一颗西柚软糖半咬在唇上,捏着裴西稚的下巴,俯下身将软糖递到了裴西稚的唇边。
担心裴西稚会不高兴,梁砚舟克制地没碰到裴西稚的嘴唇,轻轻把软糖贴到了裴西稚的口中便想起身。
但没想到裴西稚忽然闭上眼睛,抬手拉住了梁砚舟。
随即双唇相碰,软糖一分为二,清新、香甜、微苦的西柚味道在口腔里散了开来。
慢慢的,清新与香甜消失了,只剩下苦涩与酸楚。
“有什么不高兴的跟我说。”
“别再一个人走了。”
“梁砚舟,你骗我了……”
“为什么要骗我……我也要讨厌你……”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在哽咽,也分不清微苦涩的是泪水,还是西柚软糖。
第65章 如果遇到了爱
气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旖旎起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与思念,全部化作了此刻汹涌的吻。
“西稚。”梁砚舟尚存一丝理智,他往上抬了点儿头,与裴西稚分开一些,手捧着裴西稚的脸颊,用指腹蹭了蹭裴西稚红透了的眼尾:“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吻忽然被打断,裴西稚的思绪瞬间被凄凉与无措占据,他埋头在梁砚舟的手臂上擦了下源源不断的眼泪,没有回答,又凑过去吻了梁砚舟。
梁砚舟扶住裴西稚,吻了他的眼睛,对他说‘抱歉’,而后抱起裴西稚到了床边。
裴西稚的脸颊被闷得起了一层薄汗,梁砚舟抬手把裴西稚的帽子取了下来,接着便看见了裴西稚头顶的那两只毛绒绒的耳朵。
梁砚舟碰了两下裴西稚的耳朵,没有觉得有任何奇怪,俯身把裴西稚被放到了床上。
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一闪一闪的,裴西稚眼前一片空白,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后是柔软蓬松的被褥,面前是温暖熟悉的气息,裴西稚指尖攥着被子的一角,莫名感到了难过与不堪。
而身上的梁砚舟好似也感觉到了,他一只手撑在裴西稚的耳边,另一只手目露珍惜地为裴西稚拭去了泪水:“休息一下,等会送你回家。”
闻言,裴西稚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的泪水划过太阳穴,掉进了被子里,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湿答答的睫毛簇在一起,垂在了眼尾。
两人对视半晌,裴西稚倏然皱了下眉,有些愤懑地支起身子,他伸出只手拉着梁砚舟的衣襟,吻在了梁砚舟的颈侧。
跟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裴西稚的吻杂乱无章又迫切不已。
梁砚舟没有动,任由裴西稚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过了片晌,吻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弱且带着忍耐的哭泣。
“西稚,对不起……”梁砚舟轻声说。
“梁砚舟……”裴西稚的哭声明显了很多,说出来的话带着浓重的哭腔:“心脏都好了,为什么没有当总指挥官。”
“为什么要抛弃我……”裴西稚一句接着一句,抽噎地快要说不出话:“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见裴西稚几乎喘不上气,梁砚舟从床上起身,扶着裴西稚的肩,让裴西稚坐了起来。
等裴西稚坐稳了,梁砚舟单膝跪在地上与裴西稚平视,伸出手轻抚裴西稚的后背为他顺气。
但没顺几下,裴西稚就牵过梁砚舟的手,带着他的手,盖到了自己的腹部,他蜷靠在梁砚舟的肩侧,颤抖着说:“很疼……当时这里流了好多好多血,特别疼……”
梁砚舟怔了一下,握住了裴西稚紧紧捂着自己腹部的那只手,他别过眼看着裴西稚,动了下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手术是你准许的,你说你会保护我,可是你选了官职,你没有选我。”裴西稚手握成拳,无力地拍了梁砚舟几下,心痛得仿佛没有知觉:“梁砚舟,我只有你,可是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骗我了……”
他打在梁砚舟身上,声音很轻地重复:“你骗我了。”
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落进两人交握的手掌缝隙里,由温暖变得冰凉透骨。
这些话织成了一个网,紧紧拢住了梁砚舟的心,闷得人无法呼吸,他艰难地喘了口气,低头吻了吻裴西稚的额头,又牵起裴西稚的手放到了他的心口。
裴西稚不明所以,哭着抬起了头想要看梁砚舟,但刚起来一点儿,梁砚舟就猛地把裴西稚抱进了怀里。
梁砚舟的脸贴在裴西稚的肩颈处,一双手把裴西稚抱得很紧。
裴西稚茫然地挣扎了几下,听见耳畔传来了梁砚舟的声音。
“对不起。”梁砚舟说。他的手掌摁在裴西稚的后背,声音又哑又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但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梁砚舟抱得更用力了:“如果可以选,不管拿什么做交换,我都只选你。”
过去的四年里,梁砚舟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早知道高傲的代价是失去裴西稚,那他一定会在一开始就甘愿认栽。
“你骗我,你父亲都告诉我了,你的心脏有问题,需要我身上的漓珠,所以你把我关在果园里,让他们来抓我……”裴西稚探起些脑袋呼吸,手胡乱地拍打着:“你根本不想保护我,你不喜欢我。”
“不是这样。”梁砚舟的呼吸乱了几分,嗓音哑得厉害:“身边一直有他的人,漓珠的事情在看烟花那晚他就知道了……”
当时,在知道凡栖不安全以后,梁砚舟把裴西稚送去了果园,又连夜找到了周时序、路漾承、唐彻准备想办法找人手术,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漓珠放回裴西稚的身上。
于是当晚几人分头行动,唐彻联系了被抓进实验室前就已相熟,且能够安全取出漓珠的友人。
周时序、路漾承则紧急跟两方地面代理与运营人重新进行了沟通,获取了最新、最快的航线放行。
而梁砚舟也在离开周时序家后,再一次去了实验室。
裴西稚是3S级实验体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送他离开刻不容缓,与实验室的人毁冠裂裳也是必然。
梁砚舟把裴西稚留在实验室里的资料全部加密传输给了唐彻,并在离开删除了所有实验体的资料。
本来至少以为能用一段时间的分离换裴西稚安然无恙,可没想到他的父亲终归棋高一筹。
不止梁砚舟被限制自由,就连周时序跟路漾承都被各种理由调离了乌曼城。
“是我的错,如果能早一点,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切都不会这样……。”
“答应你的承诺,已经全都实现了。”梁砚舟的语气恳切地对裴西稚说:“我一直在找你,不要走,回到我的身边来。”
“西稚。”梁砚舟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说:“不要走了。”
他轻轻放开裴西稚,身子往后撤了些,手发着颤重新碰了碰裴西稚的腹部,又抬起眼看着裴西稚,哽咽着说了很多遍‘对不起’跟‘原谅我’,还有‘相信我’。
裴西稚被梁砚舟扶得坐直了少许,他垂下眼睛与梁砚舟对视,试图从梁砚舟的眼睛里分辨出真假。
梁砚舟的眼眶也红了,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与水光的浸润下,变得更加深邃,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裴西稚,眼神堪称怜惜至极。
有关于乌曼城改革的新闻时常挂在国际频道,哪怕裴西稚再竭力避开,也能知道二三,经历手术一事之后,裴西稚不敢再相信梁砚舟这些年主张‘多物种’和平会是为了他。
可如今仔细回想,如果不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发现了实验室的专权,梁砚舟又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指挥官不做,转而投身到了危机四伏、尔虞我诈的政权中心去呢。
或者在裴西稚的心里,不管梁砚舟是不是为了他,裴西稚都始终无法真的把梁砚舟遗忘。
有的人哪怕再久不相见,哪怕时间流逝得再多,都不能更改其一直在心里的事实。
两人维持了一上一下的姿势许久,裴西稚就这么垂眼看着,一点一点瓦解了围在心里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