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但又好像有很多事情已经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学会了。
至少裴西稚觉得,他现在会做选择了,也明白了人需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承担后果。
譬如,裴西稚在某一个瞬间想过,如果不幸再次跟梁砚舟分开,那没有了漓珠气息的捆绑,他也不再是身无分文,应该可以体面、沉着地跟梁砚舟告别。
但又很奇怪,一旦想到跟梁砚舟分开,分离的时长会长达一生,裴西稚就会难过得流眼泪,随后他就会觉得,懂得多了似乎也不好。
因为越清晰地明白内心,越会知道自己离不开梁砚舟。
温和的阳光透过云层,一缕一缕从舷窗扫进来,温柔地落到裴西稚的脸颊与手臂上,把他微翘的鼻尖与嘴唇照得发亮。
梁砚舟用指尖碰了碰裴西稚的嘴唇,把他从漫长的思考中抽离出来。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裴西稚的思绪回归,脑袋靠到梁砚舟的肩膀上,用问‘今天吃什么’的语气问梁砚舟。
“会,不要多想。”梁砚舟牵起裴西稚的手,指尖圈了圈裴西稚的无名指,好脾气地回答。
“那就好。”裴西稚瞬间放下心来,任由梁砚舟揉捏自己的手,同时心中只有极少量时间会出现的不安,又烟消云散了。
后面的飞行时间裴西稚睡着了,再次醒过来,飞机已经落地乌曼城,在跑道上滑行了一会儿。
“落地了。”梁砚舟依旧牵着他的手。
裴西稚脑子还处在宕机状态,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迷迷糊糊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里。”梁砚舟说。
“那我们今晚要一起睡。”裴西稚又闭上了眼睛,手搭到梁砚舟的胸口上:“好吗?”
“好的。”梁砚舟回。
司机在出口处等着,他们俩的东西都很少,就一个登机箱,梁砚舟提在手里,于是司机空手来的,又空手跟他们一起出去。
从机场到铭檀大约一个半小时,裴西稚还有点儿想要睡觉,便拿着自己的手机递给梁砚舟,让梁砚舟赶快帮他把日常任务做掉。
梁砚舟的行动迅速,等到车驶过闹市区的时候,裴西稚醒了,发现梁砚舟已经帮他把任务做好了,正在玩他的手指。
“等一下见到唐彻哥、冯祁哥、程伯,还有冯澜姐姐,我该说什么呢?”裴西稚睁着眼睛发了发呆,忽然问。
“很晚了,有话明天再说。”
“飞这么远好累啊。”裴西稚的思维仍旧跳跃,他坐到梁砚舟腿上,像个树懒一样抱着梁砚舟:“你来找我的时候也这么累吗?”
“还好。”梁砚舟单手托着裴西稚的腰,尝试安慰他:“马上到了。”
话音刚落下,车子拐了个弯,驶进了别墅区。
几分钟后,司机把车停到了别墅的院子里。
院子的灯好像比以前更亮了,裴西稚弓腰走下车,唐彻跟冯祁跑了过来,程伯与冯澜被挤到了后面。
他们抱住裴西稚,说‘去哪里了啊’,‘那么远’,‘一个人多危险’,又说‘大家都很想你’。
还说‘西稚,你受苦了’,他们小心翼翼地碰触裴西稚的耳朵,说‘怎么这么可爱’,然后没忍住流了眼泪,把裴西稚的两只毛衣衣袖都弄湿了。
裴西稚被这场景震惊得有些恍惚,他感觉自己像是去远方留学的孩子,在大家的不舍中离开,又在大家的期盼中归来。
裴西稚安慰他们,但又或许是他自己想说这个话:“我跟梁砚舟已经和好了,我以后都会在这里了呢,不会再走了。”说罢,裴西稚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更诚恳,还补充了句:“我超级言而有信。”
梁砚舟提着登机箱站在旁边,看了裴西稚期待的双眸一眼,轻叹了口气,配合地说:“是的。”
随后裴西稚满意地笑了笑。
七月的上旬,从域海回来的第二个月,乌曼城的气温迎来了本年的最高值,算是真正步入了盛夏。
夏季需要召开全球峰会,梁砚舟变得更加忙碌,不过裴西稚也没闲着,白天都呆在家里上国文课。
一连上了一个多月课,裴西稚渐渐有些心猿意马,正想着找个时间跟梁砚舟一起出去玩玩,便收到了唐彻的麻将邀约——地点在周时序家里,原因是周时序莫名其妙送了唐彻一个麻将屋。
不大在意打麻将的地点,裴西稚当即就同意了,并约定好了打麻将的时间。
在打麻将的当天,一向忙碌的梁砚舟罕见而离奇地空了一天下来。
因没有提前说明,裴西稚不好爽约,就想拉着梁砚舟一块去周时序家,梁砚舟也欣然答应了。
但不太巧的是,梁砚舟把他送到周时序家门口时,突然接了个工作电话,聊了几分钟下来,梁砚舟对裴西稚说:“今天不能陪你上去了,我晚上过来接你。”
想到唐彻说凑够了人,又想到梁砚舟本来也不爱打麻将,裴西稚站在台阶上跟梁砚舟平视,伸出手抱住了梁砚舟,亲了亲梁砚舟的侧脸,说‘好’跟‘拜拜’。
接着裴西稚回过身摁了门铃,门铃刚响了两声,显示屏上就弹出来了唐彻俊美的半张脸,他通过显示屏告诉裴西稚:“稍等一下哦,我下来给你开门。”
闻言,梁砚舟回到车上等了半分多钟,见到唐彻下来把裴西稚接进去,便开车离开了。
唐彻的麻将屋在二楼,走过一楼陈设简单的客厅与书房,裴西稚跟着唐彻从步梯走上去,走到了第二个房门半开着的房间,里面传来了阵阵麻将机运行的声音。
“好了,人齐了。”唐彻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开打吧。”
门完全打开,裴西稚一眼就看清了里面坐着的两人——周时序和路漾承。
“嗨,可爱的小猫。”路漾承率先朝裴西稚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了。”
看见人的瞬间,裴西稚不解地想,他们俩现在竟然都闲得有空打麻将了!
“是不是很惊讶?”路漾承说:“但是别先惊讶,我们三缺一,赶紧坐下玩吧。”
裴西稚:“……”
“这是你的位置。”唐彻走到了一旁拿水,周时序又拉了下唐彻旁边的椅子,对裴西稚说。
“对啊,西稚,就是我们四个一起玩。”唐彻折返回来,把水塞到裴西稚怀里,拉着裴西稚坐了下来。
虽然觉得不对劲,但随着一圈麻将打下来,裴西稚心里那仅剩的疑惑也很快被挤了出去。
“一万。”
“九饼。”
“吃。”
“……”
“补牌,西稚到你了。”
原因很简单,一旦愣神就跟不上了。
“哦……好的。”裴西稚回过神,认真地看了一圈自己的牌,丢出一张:“八条。”
“八条碰。”唐彻捞过牌放到面前,咽了咽口水,问道:“七条,是不是累了,要不然打完这圈歇会儿?”
路漾承:“别啊,刚完全学会,再打会儿。”
“七条我胡。”周时序把牌推下来,抬手看一眼表,疲倦道:“连打了四个小时,别你回去了看检测仪数据还得戴个眼镜才行。”
路漾承‘啧’了一声:“你咒我呢?”
周时序:“我说实话。”
裴西稚闻声朝屋外望了眼,天已经昏昏然暗了下来,他眨了眨些许酸涩的眼睛,拿起手机说:“那休息一下吧,我打电话问问梁砚舟忙完了没有。”
来到阳台,拨出去的电话马上被梁砚舟接通,裴西稚都还没有说话,梁砚舟就主动问了:“我现在过来接你?”
“嗯!”裴西稚点点头,下意识说:“麻将很好玩,但是我有一点想你了。”
“这么黏人。”梁砚舟语气愉悦,好笑道:“很快,十五分钟内就到。”
裴西稚在梁砚舟说自己粘人时,垂下了耳朵捂起来不听,又在梁砚舟说‘十五分钟内就到’时竖起来,并高兴地说:“好!”
结束通话,裴西稚回到房间准备跟几人告别,但进来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路漾承一个人。
“他们呢?”裴西稚小声问。
“卫生间吧。”路漾承说:“砚舟要来接你了?”
“对呀,他说很快就到。”裴西稚拿起自己的包背好,想了想,说:“那我去跟他们说再见,我要回家了。”
“好的,再见,可爱小猫。”路漾承笑道。
“再见。”
裴西稚从房间出来,沿着走廊直走到尽头,右拐一下,停在了卫生间的门口。
正准备推开半掩的门,里面蓦然传出来一声‘疼啊……’,登时,裴西稚的指尖悬在了半空,透过打开几厘米的门缝,裴西稚看见唐彻被周时序抵在镜子前接吻。
非礼勿视。
裴西稚脑袋里冒出来这么个想法,但目光却没有移动。
吻着吻着,唐彻的发顶倏地窜出来两只银灰色的耳朵,毛绒的耳朵蹭在镜面上,细密的绒毛被水雾染成了几小撮。